客船順利靠了碼頭,管家旦叔已經和幾個小廝、兩輛馬車在岸上及時接應。汪岐蘭和吳勉及隨行諸人分乘兩輛車,一番車輪軲轆,晌午邊到了汪宅。馬車停下,夏荷和秋梅先跳下馬車,扶著汪岐蘭下了車。那邊吳勉已經到了門邊,並沒有像之前在祖宅時伸出手來虛扶,而是面帶笑意,示意汪岐蘭先進了門,再跟著進來。
管家娘子黃媽媽已經置辦好了一席菜餚,因在孝中,菜色素淡。汪岐蘭和吳勉分坐對面舉箸用餐,未曾多言。
待飯畢,吳勉站起,“汪小姐連日勞頓疲病,先去閨房歇息休整。吳某暫歇汪伯父書房。待小姐歇息夠了,可派人喚吳某,商議今後諸事。”
“好,蘭娘謝吳公子體恤,一路上全仗吳公子辛苦周全。吳公子也請先去歇息。”汪岐蘭起身行禮道。
黃媽媽一早吩咐人將書房打掃手勢乾淨,聞言立刻喚人帶著吳勉前往。
汪岐蘭道聲“辛苦黃媽媽”,便回房休息。秋桂和夏荷相看一眼,緊隨其後。春桃和冬梅則被黃媽媽安排了先去用飯。
“自昨日汪岐蘭吩咐改口不叫姑爺後,姑爺果然生份了,之前在祖宅,姑爺可是口口聲聲叫蘭孃的,現如今,也改叫小姐了。”春桃扒著碗裡的飯,輕輕的對冬梅說。
“是啊,姑爺不會生氣了吧。”冬梅回道,但又立刻改嘴,“要叫公子,不能叫姑爺了。”
“哦。”春桃悶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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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宅因人丁不旺,故宅院並不大,共四進,穿過前面三進,最後一進為花園,花園佔地不廣,卻佈置的精巧,有曲水,小橋,假山,各色花草樹木穿插其中,被打理的整潔清爽、生機勃勃。一處二層的閣樓倚在假山綠樹旁,一樓放著琴棋繡架,二樓為臥室梳妝,正是汪岐蘭的閨閣。想來因為汪家主業是布莊的緣故,取名錦繡閣。
汪岐蘭環顧屋內,這錦繡的確對的上這名字,紗簾、屏風、窗帷無不用的是上好的布料,鮮豔俏麗、花團錦簇。梳妝檯上嵌著一面西洋來的水銀鏡子,妝匣之中,亦是金玉琳琅,其中竟然有一枚雕花的西洋懷錶。西洋表雖然前朝就由番僧傳入,但因價格高昂而擁有者罕,由此可見汪父對汪岐蘭的寵愛和汪家的富碩。
汪岐蘭在妝臺前坐下,午後的陽光溫煦的撒進房內,照著鏡子裡的少女,麗質天成,眉如遠山,眼如秋水,唇若含櫻,膚如凝脂,配著這錦繡閣諸物,正應著窗外無邊春色。
汪岐蘭抬手撫臉,15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15歲時的賀蘭明珠也是如此美麗明豔吧。
她還記得初次遇見他是在春天獵場裡。那個面帶稚氣同時英氣勃發的皇太子,一手策馬一手用槍挑著獵物,經過她乘坐的馬車時,裝作不經意的挑開了馬車的簾子,然後目不轉睛、豪不遮掩的看著她。那時的她和他已經由皇上頒旨定親了。她看著他身上的四爪龍紋,瞄到了不遠處徘徊把望的二弟,明白這是她的未來夫君。她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羞澀,就像他一樣大膽的回望他,於是,他咧開嘴笑了,揮了揮手,縱馬揚長而去……
那年她15歲,後來再見到他便是秋天,他們大婚之時了……
22年琴瑟相伴、相濡以沫,一夕醒來她卻將嫁作他人婦……
良久,汪岐蘭放下手,嘆出一口氣。“秋桂,讓黃媽媽把這紗幔都換成素淨的顏色吧。大孝之中,還是素淨的好。”
“是。”秋桂乖巧的應下,退下去尋黃媽媽。
黃媽媽聽聞了,立刻囑咐下人去辦。
“也是我考慮不周,外堂的都已換了白帷,原想在小姐房內,且小姐向來喜歡鮮妍,就沒作改動。”黃媽媽自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