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母親如蘭花般,抱著他給他唱童謠,告訴他今後要忠君愛國,不能和父親一樣喜歡殺戮,要當一個和蘭花一樣的君子。
燕溪山那時雖然才兩歲,可他卻記住了母親的這些話,於是在某種無法言說的感情中,他跑出了竹林,跑到了大街上。
還沒等他仔細去看這條大街,他就被人捂嘴迷昏,再一睜眼便已經被綁在了柱子上。
謝姰被綁進來時,燕溪山只顧著想該怎麼離開,根本沒注意到她,是她大聲呵斥小孩時,他才看向她,即使屋中油燈昏暗,可燕溪山一眼便看到她清亮雙眸。
他那時以為她可以和他一起逃出去,卻沒想到謝姰叛變了。
於是,燕溪山便更討厭這個髒兮兮的人。
她有著一雙如月純潔的眼睛,卻做著讓燕溪山覺得非常不恥的事情。
直到,謝姰救了她們。
燕溪山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她從不生氣,也從不制止。
人牙子綁的孩子,多數有自己的家,少數沒有,謝家便留他們幾個沒有家的做工,燕溪山四處打聽便得知救下他們的是謝家的少家主。
年紀輕不知天高地厚,燕溪山等人趁著做工的閑暇時間,跑出鋪子敲響了謝家的門,說明來意後,管家便代為通傳,燕溪山終於又再見到了謝姰。
她坐在芍藥花從中,好看得就像是身後芍藥變作的仙子,他不敢去看她,也不敢靠前,只覺得自己這樣骯髒,會弄髒她的眼睛。
他認真用自己的一切發誓,要幫謝姰的忙,離開後也一直在期待此事,幻想著或許有哪一日,謝姰會出現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帶著他往前,笑著和他說:“希望你幫我個忙。”
到那個時候,即使要他拼掉性命,他也是願意的。
可,夢終究是夢。
夢是會醒的。
越在謝家鋪子中幹活,燕溪山便越發明白他與謝姰的距離,他和她,又何止是雲泥之別呢?
謝姰生來便擁有一切,而他生來便什麼都沒有。
他開始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憑什麼承諾幫她的忙?
他能幫上她什麼?
他什麼都做不到。
十二歲那年,燕溪山離開了謝家鋪子,開始了自己四處做工的生活,他不願意留在那裡,聽人說她的事情,說她的生活,他覺得痛苦,是明知月在天不可得,而妄想得之的痛苦。
他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越見那些骯髒汙濁的人,他便越懷念渴望再見到那雙如月純潔的眼睛,懷念那個救了自己的人。
燕溪山又回了江左,這一次,那個帶著他逃出的人找到了他,他成了複國勢力的首領,接受了複國勢力為他提供的一切,可燕溪山知道還不夠。
要想站在她身側,只有這些還不夠。
他沒日沒夜的讀書考取功名,終於中了春闈,成了狀元,可就在他覺得自己有能力站在她身側時,卻得到了賜婚的訊息。
燕溪山本該覺得沒什麼,畢竟這些年他雖不在謝姰身邊,卻時常打聽她的訊息,他覺得他很瞭解謝姰,像她這樣高傲的人,絕不會像一樁賜婚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