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正沉浸吐槽,絲毫沒有感覺:“一個整天只會喝酒的人,我也看不上,要是我將來遇到個把我當東西,覺得我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男人,我就一刀把他給砍了,讓他瞧不起我,我看鄉君也該這樣,好好揍上將軍一頓,他才能長記性。”
初一好心拍了拍軍醫的肩膀,軍醫拍開:“幹嘛呢你?你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是吧?”
“嗯。”
有人回應,可很明顯不是初一的聲音,初一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搐,軍醫一愣,如同上了生鏽的發條,悻悻轉過頭,撞進楚聿那雙一片空白的眼睛。
“將,將軍。”
楚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只是看著她問道:“她,也會這麼覺得嗎?”
軍醫撓了撓臉:“大概吧。”
楚聿滿臉疲憊憔悴之色,頭發亂糟糟的不說,眼下青紫腫脹,鬍子拉碴,衣裳皺皺巴巴,從那褶皺縫隙裡傳出一股極其難聞的酒臭味,軍醫往後退了好幾步,後知後覺這樣不好,硬生生止住腳步,道:“將軍。”
她皺眉又松開,拱起手:“這幾日我與鄉君幾乎日日在一處,她為人心善和藹,無論對什麼事情都很有見地,甚至於醫術一道也很有造詣,她這樣十全的人,我幾乎未見到過。”
軍醫在軍營呆了很多年,見過楚聿最意氣風發的樣子,如今見他落魄如乞丐,不免心中嘆息,只好將自己所知所想說出來,幫助楚聿解開心結。
“說實話,若非將軍是將軍,我只覺得將軍是配不上鄉君這樣的人物的,無論是心性還是才情、能力,鄉君都是當世翹楚,可將軍就只是將軍。”
“她和總帥一樣,是一顆璀璨完美的寶石,那樣的寶石無需靠什麼增彩,她們本來就是最好的。”軍醫看著楚聿,一臉糾結,她擔心楚聿聽不懂她說的話,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說明白。
老軍醫在一旁聽了,揣著袖子道:“將軍,您該把鄉君與您放在一個位置才是,鄉君有自己喜歡的,想要做的,您這樣吃醋管著她,她怎麼會喜歡您。”
初一與副將默默點頭,其餘士兵也暗自點頭。
楚聿抬眸掃視周圍的一圈人,深呼吸轉過身去:“初一,給我備馬。”
“早就給您準備好了。”副將把馬牽出來,恭敬遞上馬韁,軍醫在旁笑道:“將軍,您替我捎個話,請鄉君下次到營中喝酒啊。”
楚聿難得笑了一下,垂眸騎馬遠去。
無論如何,他都舍不下她,舍不下他這顆心。
騎馬入城天已黑,折露扶著謝姰上馬車,聽到馬蹄聲兩人齊齊看去,只見楚聿騎馬而來,謝姰面色不改抬步走進馬車裡。
折露隨後跟上,侍從將凳子收好,上車延駕車,楚聿盯著那馬車,勒住馬韁緩緩行在馬車一側。
謝姰坐在馬車裡,蹙眉將一卷書取出細看,折露撩開簾子,皺著眉頭對外道:“定遠將軍,請於後行,莫遮了清氣。”
馬車外楚聿一愣,馬匹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漸漸走在了後面。
謝姰鬆了眉頭,嘆氣道:“他這樣,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我是欺負了他。”
折露哼聲:“若是當了咱家的婿子那還得了,鄉君,這樣討厭的人,還是不要帶回江左了。”
謝姰輕笑,捏著她的鼻子:“好好好,隨你。”
楚聿跟在後面,他聽不見馬車裡的聲音,只是覺得有些癒合的心髒又再次被撕扯出一條又一條的裂縫。
他想開口說話,卻又忍不住揪著身上的衣服,在夜色中流淌下淚來。
這是她要說的話嗎?
連討厭的話,都不願意對他說了嗎?
她那麼喜歡那個人嗎?
喜歡到,與他過往的一切,全都可以如此輕描淡寫拋棄。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樂安……”
口中,早已滿是血腥味,連帶喊她的名字,也都夾雜著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