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7
雲來遮月,風來動柳,斜吹疏枝密葉映在紙窗,如煙雨浮動。
窗下燈前,有人落筆如點水,筆尖硃砂染熟宣,硃色順著毫毛融入紙上,化作朱唇一點。
燕溪山提筆,垂眸去看桌上宣紙。
一尺三的紙面上,盡皆是一人顰笑模樣,那人帶著帷帽,掀起半邊紗簾,仰頭正望著天空。
她目色輕柔如水,黑色眸子裡點著極亮的雪色,風吹紗動,她身上衣裳似要突破畫紙,飛到燕溪山手中。
他手指替了畫筆,一點點順著那衣角紋路,撫摸著素色輕紗,直到她脖頸,他手指微微一顫,眸色越發深沉。
喉結一動,他指尖抬起,按在那方點染的唇上,硃砂未幹染在他指腹,他抬手,將指腹按在唇上,雙眼緊閉,眉睫如蝶飛舞。
屋中燭光隨著垂下的畫紙晃動,畫筆不小心落在地上,染了滿地紅。
這麼多年重逢,她依舊如初未變。
燕溪山不斷在腦海中勾勒她的模樣,她看向他,與他說話的模樣,他已經記不起來謝姰究竟和他說了什麼,只記得她帷帽上纏繞他心間十五年的芍藥花香。
那股香味很淡,卻分外甜膩,甜膩的讓他幾乎要喪失掉所有的理智,無法自拔的想要埋頭在她發間,不管不顧的抱住她,喊她的名字。
但,燕溪山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
她如雲間雁,他是地上泥。
他怎麼敢汙了飛鴻。
粗重的喘息在竹影間化作霧氣消散,畫紙停了搖晃,紅燭落了燭淚,他頹然伸出手,抓住垂在一旁的巾布,巾布拭淨指間,染了濁色,皺著被丟在凳子上。
他眉眼淚痣多了幾分紅豔,那點豔色將他的清淡盡數染紅,如一朵春日花,一夜暖風來,天未亮就要將全數花瓣盡情抖擻開,放縱綻放,毫無羞恥的任由春風吹拂。
霧氣自他唇間吐出,他眸眼垂下,只看那幅畫。
紙上人,似要浮現眼前,他忍不住低頭,與她靠在一起。
“樂安。”
“樂安。”
這十五年若非有他,燕溪山不知道該如何扛過,自那年花前一面開始,他就一直期待著重逢,幼年無知敢去見她,等年長,他便越發明白二人距離。
他自知配不上謝姰,幾乎是拼了命往上走,拼了命要與她相配,十五年晝夜不息,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好在,老天沒有辜負他。
他總算再見到她了。
“等我。”他低頭,吻在紙上:“等我。”
風吹燭光微晃,晃落幾許光點在她發上,小樓裡,謝姰挑起楚聿一縷頭發,看著楚聿,他正掉眼淚,豔麗眸色因水光泛著盈盈勾人之意。
或許是因為提及過去事情的緣故,鬼使神差的,她雖看著楚聿,卻想到了燕溪山,想到他眼下的那顆淚痣。
不知,他哭起來,是否和楚聿一樣勾人?
那顆淚痣若是染了水色,必定好看。
“樂安。”楚聿帶著泣意的聲音傳來。
謝姰垂眸,掩去一時的走神,問道:“你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