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2
三月花始盛,禦河兩岸種了不少梨花,簌簌若雪,紛飛入船,穿著各色春衫的少女從渡口登船,紛紛抬手去接飛在空中的梨花。
謝姰牽著春娘,找了一處地方坐下,兩人依靠著欄杆看向兩岸,春娘閉上眼睛感受著吹來的春風:“上次的話,我回去想了很久。”
“想什麼?”謝姰問。
“我從小在宮中長大,自懂事,嬤嬤便告訴,我一生都是皇家的人,我……”她抬頭望著謝姰,有些話在眼中閃爍。
“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自己的活法,你要如何活,也都是自己說的算,我的想法不是春孃的標準,你不必想太多的。”
她忍不住,笑著揉春孃的腦袋:“我今年二十二,春娘幾歲了?”
“我也二十二,再過三個月就是生辰。”
“那我比你大,我是五月的生日。”
“你那日說的話,我掛心許久,想著今日與你相約,把心裡的話,說一說。”春娘握住謝姰的手。
她望著謝姰的眼睛,謝姰的眼睛很漂亮,如葡萄般,自有光點浮在其上。
雖與她相識不久,可她的見地學識,都無比吸引著春娘,讓春娘忍不住將心裡的想法都告訴她。
“我總覺得樂安的想法,是那樣吸引我,可春娘之所以為春娘,是因為我自小就知道身不由己。”她垂眸。
“我兒時為了皇家而生,未來是為汝和一人。”她抬眸看謝姰,眉尖微蹙:“這樣,是不是不好?我和那崔鶯鶯,是一樣的人。”
“她苦等張生,我痴守汝和,我近日總覺得不好,我不知道我自己該做什麼,從前我總督促著他看奏摺,總拘著他不讓他喝酒,可做來做去,似乎都是為了他。”她蹙眉。
“我想做些別的,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
謝姰將她鬢角碎發挑到耳後,目色柔和:“刺繡、書畫,遊玩,春娘已經在做自己了,不要因為我的話而懷疑自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活法,春娘要做的不是去做些別的什麼,而是相信自己就是自己。”
她輕笑:“只是無論與他如何好,都不要讓自己難過受傷,要以自己為重才是。”
“無論是做什麼,都當以自己為先,春娘不必去追尋別樣的生活,只要以自己為重,活得開心,就是最好的了。”
“可是…”
“春娘可對如今境地有所不滿?”
春娘眉頭更深:“我……”
她看謝姰,她的眼睛似乎有種獨特的魔力,讓她不自覺就要將心中愁思說出來:“我怕,若我將此身此心寄託於汝和,若是將來……”
“我和他,終究不相配,我與他相識二十二載,十六便一直跟在他身側,可他終不是我一人的,我無依無靠不敢違抗什麼,近來你與我說那些話,我便更怕,只怕未來是鏡花水月,看不到,撈不著,只是映在水裡,更怕為了撈到那輪月亮,要叫船上的人,都翻落下去。”
她眸中含淚,雖說得隱晦,謝姰卻明白過來。
她沒有問過春孃的身份,但也知道,當今的太子沒有娶親,若是兩人能夠在一起,段臨必定已經成婚。
她們二人之間的阻礙,大得很。
只要段臨還是太子一日,他就給不了春娘保障,可,段臨到了年紀,會不會被逼著成婚呢?
誰也說不準。
皇室子,哪能由得自己。
更有可能此生春娘都無法光明正大站在段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