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臨拿來一碟花生米,夾起一顆扔進口中:“小姨昨日來信,說她在邊境打了只很俊的狼,做了一件大氅,要送你做新婚禮物,過幾日就到,讓你送給那個鄉君。”
“不必了。”楚聿望月:“她不是江左來的?”
“江左冬日可比京城冷,呆了那麼久,耐寒,用不上大氅。”
段臨咂舌:“你能有媳婦,完全靠賜婚。”
“若是這話讓那鄉君聽見了,就算是父皇許都留不住鄉君。”
“那不是正好?”楚聿閉眼,眼前景色消失,他便能聽見更多細小的聲音。
周圍的畫舫絲竹聲靜了下來,他睜開眼睛,就見前面一艘畫舫裡有人掀開簾子,望向岸邊。
他也轉過頭,看向岸邊。
有一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沉寂的人群如同黑色的影子,她一出現,影子混成一團,唯獨她一點粉白,似風中墜落鮫紗,只一眼,攝了人魂。
楚聿頓住。
謝姰提著一盞燈,燈花流轉落在她裙邊,夏夜衫薄,她繡裙堆疊,隨風撩動,如同行走在白雲之上。
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寂靜,持燈步步下了岸邊的石階。
楚聿心跳如落水的石頭,可他卻似乎聽不見那轟隆的落水聲。
耳邊喧嘩早已消失不見,連同他自己的心跳與呼吸也一併消失,他只能聽見她緩步行走聲,只能看見她裙邊流轉的星辰。
謝姰停在岸邊,遠望漆黑河面,去往西面白雲觀的船幾乎都被人定走,唯獨旁邊不遠處,一艘烏篷小舟無人問津。
那撐船的,是一個看起來還未及笄的小姑娘。
“鄉君,可要換了馬車去?”觀朝問。
謝姰搖頭:“就坐小舟吧,免得折騰。”
折露招呼不遠處的船家過來,等船停好,回身扶謝姰上船。
“往來都需麻煩船家,折露,多給一些銀錢,煩她一會再來接我們。”
船家緊緊握著竹竿,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說:“我,我力氣小些,劃得慢,還請,還請……”
她結結巴巴一句話都沒說完整。
“無事,慢點更好,行得穩當,也好看這岸邊的花燈。”
她上了烏篷小舟,船家將竹竿撐在岸邊石階上,讓小舟停下,可她持竿不穩,小舟微微晃動,讓謝姰只能伸手扶著蓬頂。
“不急。”
船家朝她看來,手一抖,便叫小舟又晃了晃,折露扶住謝姰,一時不慎將她面紗蹭了一下。
本就是隨便搭在耳邊的東西,一蹭便掉下來,正巧一陣風從河面吹來。
她衣衫飄飛,面紗也同風吹起,向高處飛去,謝姰望著面紗,眨了眨眼。
“倒是飛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