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是他在救濟糧中做了手腳,為一己私利置百姓於不顧,才會遭了天譴,落得這樣慘死的下場。”
“事實也是如此嗎?”
林策一籌莫展:“經手過救濟糧的府衙差役皆說未發現糧食有異樣之處,還說運往各縣之前,龔知府曾親自檢查過那些糧食,也許就是那時做的手腳,可如今我們也並未發現什麼證據。”
祁襄默默幹下一杯酒,似是在思考,一時無話。
林策卻忽然轉了話題:“我聽說懷王殿下病了?”
祁襄望著窗外道:“殿下常年病著,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那你怎的沒在他身邊照顧?聽太後娘娘說,殿下這次病得嚴重,已然臥床不起,可是真的?”
祁襄面色微沉,話裡還帶著一絲怨懟:“是真的,但他不需要我照顧,如今也不肯見我了。”
林策先是一愣,又試探著問:“你與殿下這是……鬧了別扭?”
祁襄煩躁地抓過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一飲而盡:“沒有,林大人這麼關心懷王殿下,大可自己去薊州看望他,何必問我?”
聽她這麼說,林策也只好不再問下去,佯裝理了理衣角,又問:“你在府衙時對何田說有要事與我相商……是什麼事?”
“哦……” 祁襄臉上的僵硬柔和了些許,“就是緝事司的事,說起這個,我還沒好好謝謝林大人替我去重查李定之那個案子。”
“謝……倒是不用,查案本來就是我的分內事,只不過……” 他有些猶豫,還是問了出來,“你叫我再查這件事,是與那個花間公子有關吧?”
“嗯。”
“我有一事不明,這花間公子與祁襄姑娘是什麼交情,值得你如此幫他?”
祁襄微微一笑道:“好友知己,互相幫忙。”
林策眼神複雜,欲言又止,遲疑再三,說道:“可他並不是朝廷能夠容得了的人,姑娘還是要與他保持距離,以免受了牽連。”
祁襄望向他,眼神犀利:“那林大人呢?你也認為他這樣的人是個禍害?”
林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此人的確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但他的才能,應當為朝廷所用,而不是總躲在暗處,成了朝廷的隱患。”
“你們那個朝廷,哪是想進就能進的?”
林策被噎得無言以對,嘟囔道:“總之……你莫和他走太近,我打聽過了,捉拿花間公子的命令,是榮桓親自下達的。”
祁襄託著腮,歪頭看他,已然有了幾分醉意:“怎的好端端地招惹了榮督公,還真是……麻煩呢……”
林策瞥見她紅潤的臉頰,猛灌了自己一口酒:“我不想祁姑娘因他惹上麻煩,所以花間公子的事,你還是少插手為妙。”
祁襄捏著酒杯又來與他一碰:“多謝林大人提醒,我會多多注意的。”
林策把住她的酒杯,勸道:“別喝了,該醉了。”
“我住在楓林客棧,你將我送回去,何田他們自會照應。”她將酒杯奪過去,酒液由兩片瑩潤的唇灌入口中,他看見她平整的頸部輕輕翕動,只覺得自己也快醉了。
午後在殮房門口見到她的身影緩緩步入,他連呼吸都凝滯了,那一刻,他平生第一次明白了“思念”的滋味。
祁襄喝了一杯又一杯,終究醉得不省人事,趴倒在桌上。
林策輕嘆一聲,將她扶起,她身上濃鬱的酒香混著花露的香氣撲面入懷,亂了他的心神,攬在她腰間的手顫了顫,只聽見她埋在他肩頭的嗓音含混低沉:“楓林……客棧……有勞大人……”
上了馬車,祁襄一骨碌翻到角落,靠在車廂壁上睡著了。馬車起行,顛簸中她的腦袋左搖右晃,時不時磕在廂壁之上,林策心內極不自在,糾結了一陣,終是將她攬進懷中,讓她靠在肩頭安睡。
她的發絲觸到他脖間,酥酥癢癢,他鬼使神差將掌心覆在她的手上,嗅著她發間的香氣,話音低到僅有自己能聽見:“祁襄……分別多時,你可曾也……想過我?”
轉至天明,祁襄還未從宿醉中全醒,何田就帶來了壞訊息:兩名尋花閣的兄弟在出城時被刑部的人逮捕,說是與龔知府命案有關。
“我昨夜才將你的信給他們去廣招天下義士來捐糧,結果就出了這檔子事,這林侍郎到底鬧哪出啊!”
祁襄一時間有些恍惚,明明昨夜還在和林策開懷暢飲,轉頭他竟然就抓了自己手下人……但靜下心來一想,卻也怪不得人家——林策壓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嘆了口氣,揉著生疼的太陽xue對何田說:“別急,我一會兒去打探打探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