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骨肉……” 蕭敬逸咬牙切齒,“不過是個逆子!為了你這麼一個賤民,枉費我一輩子的苦心籌謀,斷送大好前程!”
她又找了另一條傷口細細劃了下去,邊下刀邊說:“苦心籌謀?哪個父親的苦心籌謀是在孃胎裡給兒子下毒?是令他幼年喪母?是打掉他與心愛之人的骨肉?”
蕭敬逸發出尖銳的嘶吼:“我皇兄少子,兄弟又多,最是多疑猜忌,梁王之案疑點頗多,他怎會不知?不過是順水推舟,借晉王之手除掉這個隱患罷了!”
他的眼神晦暗下來,不甘之色溢於言表:“若非我多年來韜光養晦,他又怎會在病重時秘密將兵權託付於我?萬事俱備,只待皇兄駕崩之時晉王起兵作亂,我便能借護駕之名殺進宮中,只要蕭允祺那小兒一死,這天下……”
他疼得再也說不下去,驟然捂著心口猛吐一口鮮血。
祁襄收回短刀,起身漠然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冷聲道:“這天下差一點就是你的了,只可惜……還沒到那天,懷王的位子已經換了人坐。”
看著地上那灘黑血,她又說:“這鬼夕顏花毒的滋味兒,好受麼?老殿下?”
蕭敬逸痛苦掙紮著,口中不斷變換各種詞咒罵著她,神志也變得昏聵起來。
祁襄定定站在原處,不知立了多久,身後終於傳來那個熟悉聲音——
“襄兒……”
她回過身,平靜地望著蕭允墨蒼白的臉:“你不是說,已經把他毒死了嗎?”
“你聽我解釋……”
“好,我聽。” 她緩緩走到門口,抬起頭,“我聽你解釋,去個亮堂一些的地方,好好解釋。”
祁襄跟著蕭允墨進了一間小廳,他屏退左右,面對她出奇的冷靜,他侷促不安,坐在桌邊,兩隻手不知如何擺放,裝模作樣換了好幾個姿勢,才終於說出話來。
“我是給他下了毒,沒一下子要麼他的命,不為別的,只是不想讓他死得那麼輕易,我受過的苦,也得叫他嘗嘗才是。”
“嗯,我知道。” 她抱著胳膊,語氣平淡,“還有呢?”
“我……我沒告訴你,也並非有意瞞著……畢竟,我留他這條命,是想這個仇,留給你來報。”
“哦……懷王妃的聘禮,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他撇過臉去,耳根微微泛紅:“嗯……”
“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急道:“沒了……真的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他蹙眉:“真的……”
“你問過他梁王案的事麼?他怎麼說的?”
聽她突然又提起這個案子,蕭允墨著實有些困惑:“許久之前,你說要查這個案子,我是來問過他一次……但他也沒說出什麼,大抵都和卷宗上寫的一致,怎麼了?”
她眉頭輕輕一挑:“憑你這渾金璞玉一般的單純,竟也能鬥得過地牢裡那隻老狐貍,屬實是不容易了。”
被直言蠢笨,蕭允墨自然不服:“他還同你說了什麼?”
“我只問了寥寥幾語,他便猜到我與逆案被冤之人有關聯,即刻生出了離間你我的計謀,你說他厲不厲害?”
蕭允墨思索她話中的意思,驚覺不對:“莫非這案子……和他有什麼關系?”
祁襄拿起手邊的茶,給自己倒了一杯飲下,才說:“懷王殿下,你父親,才是梁王案這盤大棋背後的佈局之人,嚴格來說,地牢裡那位,才是我真正的——殺父仇人。”
蕭允墨睜圓了瞳仁,許久說不出話來,“殺父仇人”四個字重若磐石壓頂,他彷彿窒息一般,艱難地問:“你來晉陽……就是為了這件事?”
“嗯。” 她平靜地將老懷王的陰謀再述了一遍。
蕭允墨彷彿狂風中繃緊的紙鳶,隨時都會支離破碎: “此事……我當真不知。”
“若不是我有意引他挑撥我對你生疑,他也未必會將真相和盤托出。”
男人臉上的惶恐更甚:“那你……可曾懷疑過我?”
她眼眸清明:“懷疑過,甚至在想,我孩兒魂魄不得安息,是不是因為這件事……一路來時,都還在想,若真的騙了我,要如何殺了你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