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罪己書
歸鶴坊的人一直守到趙府的人將別院的火撲滅才悄悄離開,生怕火勢蔓延,殃及了周圍鄰裡。
此事之後,祁襄他們在揚州城中蟄伏起來,靜待時機。終於在一旬之後,她收到了林策從京城寫來的信。
一同送來的,還有金陵茶樓的幾盒點心。
這日聶昭恰好出去打探趙府的訊息,祁襄和蕭允墨坐在客棧套間的小廳裡喝茶。她一邊看信一邊吃著她最愛的荷花酥,指尖滑落的碎屑掉在信紙上,她輕輕一吹,嘴邊卻還沾著些許。
蕭允墨移開眼,語氣透著不屑:“難道江南沒有好吃的果子麼?還要從京城寄?”
“林大人一片心意,殿下不嘗嘗?”
她的舌尖終於照顧到了嘴角的點心屑,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轉而問:“林策信裡寫了什麼?”
“林大人又去凝香居走了一趟,你猜他問到了什麼?”
蕭允墨沉默不語,等她自己說下去。
“凝香居的人說,尚書大人遇害那日,有幾個穿著常服的太監到過店裡。”
“既然穿著常服,又如何看出是閹人?”
祁襄莞爾:“林大人到底古板,寫的是‘據酒樓陪侍所說,此數人舉止些許異樣,比照經驗,應是無根之人’。用我的話來說,就是花樓的姐姐們閱人無數,哪個不是真男人,一眼便知。”
他終究沒忍住輕輕揚了揚嘴角:“所以是緝事司的人幹的?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又不曾得罪他們……我的意思是,花間公子又不曾得罪他們。”
“或許只是巧合。”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這時,聶昭推門而入,他徑直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才一臉興奮地開了口:“襄姐姐!那個姓趙的勾結的是哪些狗官,我終於摸清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賓客名單,放到桌上:“這趙大善人三日後要辦新年筵席,這張座位單上列的,都是他要請的達官顯貴,咱們看看上頭有什麼人,就知道害了他老婆的嫌疑人,都有誰了!”
蕭允墨看了看那單子,忽然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祁襄問:“怎麼了?”
他手指停在主桌一個名字旁,叩了叩紙面道:“這個宋靖舫是兩淮都轉鹽運使,當年榮桓親自提拔的,我有印象。”
他和祁襄對視一眼,她意味深長地一笑:“這不是巧了麼?我還在想呢,一個小小鹽商,為什麼要跟江湖人士過不去。”
聶昭一頭霧水:“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蕭允墨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必知道。”
祁襄笑道:“也沒什麼,蓄謀誣陷花間公子的,是緝事司。”
“那些太監?呵,那他可是惹上大麻煩了。”
蕭允墨不屑道:“哼,就算是緝事司,若是有本王相助,又何足為懼?”
聶昭挖苦道:“懷王殿下倒是大度得很,這花間公子的事,您倒也如此盡心。”
蕭允墨瞟了他一眼,半開玩笑地說:“你襄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聶昭面色鐵青,一副吃癟的表情。祁襄合上信,捏著一塊綠豆糕往外走:“時間緊迫,我得好好準備一下,去會會這位宋大人。”
花了一天的時間,尋花閣的人摸清了那位宋大人的行蹤,兩淮都轉鹽運使司本就設在揚州,但這宋大人每日不是在富商官員家宴飲,就是流連花街柳巷,好不快哉。
到了趙府宴會當晚,酒足飯飽之後,趙思泉引著半醉的宋靖舫來到園林內一處僻靜小榭,房屋建於水上,僅有一座九曲小橋可通。夜色漸濃,殘月倒映在池水之中,被微波扭曲了形狀。
趙思泉將宋大人送入房中,再由小橋退出,整座水榭鴉雀無聲。
宋靖舫搖搖晃晃走進屋內,透過搖曳的燭光四處找尋,嘴中含混說著:“美人兒……怎得……還不出來迎本官?”
無人應答。
一扇窗驟然大開,寒風灌入,房中燭火同時熄滅。受到冷風的刺激,宋靖舫似乎清醒了幾分,帶著幾分怒意呼道:“人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