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叄】甕中鼈
三人抵達南苑圍場,此處有一片寬闊的水域,故稱“南海子。蕭允墨一人持弓,祁襄和聶昭當隨從,舉著小旗,別著號角,將獵物往他行進的方向趕。
蕭允墨箭術極佳,不出半個時辰,便逐一獵到了獻牲要用的動物,圍場的人抬了野獸們下去,祁襄提議去園子深處瞧瞧。
他們沿著河流往樹林更密處走,此處人跡罕至,前幾日下的積雪還未化開,他們踩在綿軟的絨雪之上,行進十分緩慢。
蕭允墨難得主動開啟了話匣子:“祁時安,你可還記得這裡?”
“記得,殿下當年在這裡,徒手射死一隻老虎。”
蕭允墨不無驕矜:“豢養的老虎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
“豢養的老虎也還是猛獸,嗜血本性怎會改?”
聶昭洋洋得意地說:“我們朔金的勇士,獵的都是長白山上棲息的猛虎,不過懷王殿下養尊處優,能夠如此,已屬難得。”
“哼。”蕭允墨根懶得搭理他,又對祁襄說,“你來獵苑究竟要做什麼?”
“依稀想起一件事……來驗證一下。”
“可還認得路?”
“認得!陪殿下來了多少次了。”
祁襄一個人走在前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蕭允墨得意地看了聶昭一眼,被看的那個陰沉著一張臉,眼裡的敵意藏都藏不住。
穿過樹林,是一片開闊的草場,遠處草地上散落著一個個褐色的土丘,再細看,那土丘又彷彿會動,還長著巨型分叉的犄角。
“找到了!”祁襄興奮地歡呼。
蕭允墨看著遠處問:“你就是來看麋鹿的?”
這京城南海子,蓄養著的大批麋鹿,皆因太祖皇帝最愛此獸,欽點為“祥瑞”。
“噓,你們聽……”祁襄將食指放豎在嘴唇中央,屏息凝神望著遠方。
只見一頭雄性麋鹿站起身子,甩了甩猶如小樹一般的龐大鹿角,仰起脖子,朝著天空嚎叫起來——
那叫聲竟與尋常鹿類完全不同,並非低沉如風箱的轟鳴,而是高昂似疾風入深林的呼嘯。
聶昭睜大眼睛:“難道這便是……怪鳥?”
祁襄淺笑:“也只是我的推測而已,叫方夫人自己來聽一聽便知。”
這天傍晚,何田張瑤帶著方夫人在臨近鹿苑的南海子院牆外等候,當她聽見牆內傳來空靈的麋鹿啼鳴之時,即刻驚呼:“是了是了!正是這種叫聲!”
祁襄託著腮,四下環顧一週,沉吟道:“皇家獵苑周圍,宅院並不多,何田張瑤,你們逐一察訪看看,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張瑤語氣冷淡,話是對何田說的,眼睛卻看都沒看他:“你送夫人回去,這裡我來察訪就行了。”
何田急了:“天色已晚,你一個人怎麼行?”
張瑤瞪了他一眼:“沒你我還不行了?”
何田汗流浹背:“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意思就快走吧。”
祁襄看見聶昭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打起圓場來:“行了行了,夫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何田你還是陪著夫人,這裡有張瑤便夠了。”
何田無奈,只得扶著方夫人上了馬車,望著馬車遠去,祁襄拍了拍張瑤的肩膀,輕聲安撫:“別跟小孩子發脾氣嘛。”
張瑤並未接話,只說:“樊西馳近來日日混在青樓,必要時候,倒還用得上他。“
祁襄頷首:“快了,應該很快就能用上這位探花郎了。“
當天晚上,張瑤的調查就有了結果。她獨自來肅王府找祁襄。
在祁襄看來,張瑤是那種美得相當濃烈的佳人,她身為女子都忍不住想多看兩眼的程度。尤其是她那雙眼睛,墨色的瞳仁如兩汪深邃的幽潭,潭水透著寒意,眼尾卻又自然上勾,藏不住攝人心魄的風情。
她身姿盈盈步入屋內,一陣香風拂面,祁襄用力吸了一口:“好香露!清冽不俗!”
張瑤冷淡的臉上有了三分笑意:“下次給姑娘帶一瓶來。”
祁襄擺擺手:“算啦算啦,我也沒機會使。”
她在小榻另一邊落座,低聲道:“那座別院,我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