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守著,相公去歇息吧。”
“林策與你說了什麼?” 他湊近她低語。
“他勸我不要對殿下不敬,小心掉腦袋。” 祁襄也壓低嗓音,幾乎在用氣聲說話。
“嗯,他說的很對。” 蕭允墨臉上閃過一抹得意的淺笑。
“不過……我不想砍你的頭,將你手腳都綁起來,把你關在屋子裡,更能叫你難受。”
“殿下饒命,小的知錯了。”
蕭允墨看著她,黑眸深不見底。
祁襄移開眼,看著遠處道:“殿下不必替我擔心,我自有辦法。
蕭允墨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放到她手心。
“軟筋散的解藥。”
祁襄笑著倒出一粒吞下:“謝殿下。”
第二日午後,鹿溪村的村民悉數來到江堤之上,風聲大作,江面波濤起伏。
祁襄站在岸邊,望了望洶湧的江水,又抬頭望了望太陽。日光投在她的身上,在土堤上刻下一根斜斜的影子。
等了好一會兒,人群裡開始冒出不耐煩的催促:“小娘子,還要等多久?你不會是耍我們的吧?”
“就是就是,別拖時間了!”
祁襄瞟了他們一眼,淡定道:“吉時未到,爾等稍安勿躁。”
又等了片刻,在祁襄眼神示意下,陳秉領著幾個漢子將一排竹筏系在岸邊的樹上,他們將竹筏推入水中,卻仍緊緊把著邊緣,不讓它被水沖走。祁襄站到正中,對漢子們輕松一笑道:“放手吧。”
浪花捲著竹筏往江心飄去,祁襄穩穩站在上頭,巋然不動,只有頭發和衣袂隨風飄揚。蕭允墨和林策緊張地盯著綁在竹筏上的那幾根麻繩,在江水的起伏間時隱時現。
牽住竹筏的繩子被繃到筆直,竹筏劇烈地搖動,祁襄一踉蹌,飛起的水花打濕她的鞋履,岸上響起一陣驚呼。她絲毫不亂,伸開雙臂,找了找平衡,又穩穩站定。
她閉著眼,雙指並攏,放於心前,口中默默唸著什麼。江上浪濤翻滾,單薄的竹筏像一片枯葉漂在水面,彷彿隨時會被吞噬。終於,她一睜眼,從懷中取出一枚黃色符紙,眾人還來不及細看,那符紙已然付之一炬。她雙指超前方一點,目光如炬,扯開嗓大喊起來。
“太上敕令,四方威正;八卦乾坤,陰陽共生;金符在手,水火相濟;汝若有靈,速速來應——風—波—定!”
隨著眾人呼吸的停滯,剛才還在江面上掃蕩的大風驟然停息。江上的浪彷彿真應了祁襄的召喚,逐漸平和下來。
堤岸上站著的人個個目瞪口呆,許多鄉民直直跪了下去,口中高呼:“河伯顯靈了!河伯顯靈了!”
蕭允墨和林策趕忙沖上前將祁襄和竹筏拉回岸邊,村長也迎了上來,早就沒了昨晚的威嚴,好聲好氣地對她說:“小娘子果真有法力,老朽佩服,從今往後,我們便聽娘子的指示,定能逢兇化吉。”
祁襄嘴角微揚,一擺手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陳秉一臉譏笑地看著呆若木雞的趙五那群人,大喝一聲道:“行了,都散了吧!治水的時候見不著你們的影子,挑事倒是積極的很!”
村民們逐漸退去,祁襄突然拽住蕭允墨的衣袖,聲音有氣無力:“扶我一把,有點乏……”
她話沒說完。整個人便倒了下去,蕭允墨及時將她抱起,感到懷裡像揣了一個火盆。他伸手一探她的額頭,看了一眼林策道:“她發燒了。”
林策上前,眼睛落在她白皙的頸上,慌忙撇過頭,對蕭允墨道:“還是……殿下看一下吧。”
蕭允墨輕輕扯開她的衣襟,果然看見一片紅疹。他替她重新穿好衣服,將她攔腰抱起,對林策道:“她染了疫病,先回土地廟吧。”
三人回到廟裡,蕭允墨不停用濕布巾敷在祁襄的額頭上降溫,然而整整守了一晚上,身上的高燒仍不見退。到了第二天一早,他們還被告知,村裡徹底斷了藥材。
林策看著蕭允墨發黑的眼窩,勸慰道:“殿下莫心急,我這就去鄰村找找看有沒有草藥可借。“
“我們一路過來的時候,周圍哪有什麼村落,你不通藥理,在這守著,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採到一些應急的藥材。”
蕭允墨走後,林策獨自守著祁襄。他低下頭,第一次仔細看她的面容。她的肌膚和嘴唇都因高熱染著緋色,清秀之上更添一分嫵媚。他明知不該再看,卻移不開眼。
忽然,長長的羽睫顫動,她黛眉輕蹙,薄唇微啟:“蕭峻清……疼……渾身都……好疼……”
這麼多年,鮮少聽到有人稱懷王殿下的字,他一恍惚,心中又升騰起那股異樣的情愫。
他正欲去摘她額頭上的布巾,搭在草蓆邊的手卻被她握住。冰冷的觸感令他一激靈,他本能地想掙脫,她的指節緊緊貼在他的手心,彷彿在汲取他身體的溫度。
“別走……”
明知祁襄喚的並非自己,林策卻分毫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