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與承諾
第九十一章
1
“沒有關系。”阿布好像知道佩格正在疑慮和擔憂什麼,他輕松地笑了笑,難得露出了鋒芒:“既然他是等我去,那我就更應該去了。他現在在寢室裡嗎?佩格,那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佩格搖了搖頭,她回憶著:“我不記得那個地方的味道,好像從來都沒有去過。不像是霍格沃茲的任何一個角落。那裡跟湯姆的寢室一模一樣,所有的細節都沒有區別。”
“如果是這裡的話……我可能知道一個地方。”阿布思索了片刻,他把放在椅背上的披風拿起來重新穿在身上,往下拉了拉領結,把它擺到了正確的位置。他低下頭看了一眼仍悶不做聲的佩格:“我會去把你帶出來的。”阿布握住了佩格的手,安撫著她:“不要擔心。”
在他往圖書館外面走的時候,佩格仍跟在他的身後。他轉過頭:“佩格,我覺得你最好不要跟過來,我答應過你會把你帶回來的。你的事情被裡德爾知道了,按照我對他的瞭解,他很難寬恕你。我現在去向他把你要過來,我們一起研究你的身世,在你回到你的身體,一切回到正軌之後,我們依然可以做朋友。”
“阿布,一切不會像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佩格費力地想要措辭:“想要吃一塊巧克力曲奇餅幹,就算它掉在了地上,都沾滿了灰塵,小孩子也一定要把它抓在手心裡。有人來搶的話,捏得粉碎,捏成了餅幹碎屑,又用腳在地上碾壓。可是那還是他的曲奇餅幹,變成了齏粉也是他的。沒有人能夠從他手上搶走東西。”
“但是佩格,你不是曲奇餅幹、不是沒有生命的死物。你雖然在蛇的身體裡,但你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任何人的寵物,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動物。你是人,是人類,單獨的個體,他沒有理由掌控你。”
佩格一直搖著頭,很固執地跟在他身後,他走一步,佩格就走一步,像是阿布的影子一樣。阿布無奈,中途去找柳克麗霞借了一件隱身鬥篷,他把鬥篷披在佩格的身上,只剩下一個腦袋露在空氣裡,他把兜帽給她戴上,又低聲囑咐;“待會不論發生生命情況你都不要說話,你就當自己是房間裡的空氣,相信我,佩格。”
佩格用力地點了點頭,阿布看不到她,只能看到空氣的某處扭曲了一下。他一邊走一邊說:“我們現在去八樓,中途你走路的時候小心一些,這件鬥篷是成人用的,柳克麗霞學姐在布萊克老宅裡拿出來的,可能有點長。”阿布說了半天,發現佩格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往後伸出手想要拉一下她,但撲了個空,他發現佩格好像已經不見了,又折返回去找她。
最後他是在他們兩個離開的臺階邊找到佩格的,她摔了一跤,空氣裡只露出了她的半個腦袋和一條腿,在奮力掙紮著,頗有一種驚悚片的感覺。阿布把她拽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灰,佩格看著他,很努力地手舞足蹈表達想表達自己的意思,嘴巴裡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你嘴巴怎麼了?”阿布有些迷惑:“剛才看你沒有事情啊。”
佩格依然發出他聽不懂的嗚嗚聲,他反應了過來,有些無語地說:“我的意思是,待會看到裡德爾,你不要出聲讓他發現你也在……不是讓你一路上摔跤了都不說話。”
“哦!!”佩格恍然大悟:“那我現在可以說話嗎?”
阿布扶額:“可以。”
“我從來沒有像這樣想念我的嘴巴。”佩格感慨。
“它沒有離家出走,不要懷念它了,佩格。”阿布繼續給她戴上兜帽,以防萬一她又走丟了,他攥住了她的袖子,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2
當阿布和佩格一起抵達有求必應屋的時候,湯姆已經坐在椅子上了,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過來,這跟佩格說的一樣,他就是在等阿布過來。湯姆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陰沉又冷漠,在晦暗的燈光裡,像是兩盞鬼火一樣,讓阿布有些毛骨悚然,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仍鎮定地說:“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麼過來。”
湯姆眯起了眼睛,嘴角緩慢地上翹,他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近乎柔和的笑容:“當然,為了佩格,為了佩格莉塔。這還要感謝你告訴了我關於她的小秘密,要不然我可能會一直蒙在鼓裡——我的蛇,在沉睡的時候,並不是進入了休眠狀態,而是藏到了別人的身體裡。我想我們甚至還擦肩而過很多次,在地窖的走廊裡,或者更早,第一次草藥課?”他敏銳得可怕,佩格並沒有詳細地跟他轉述過她在阿布這邊的事情,而是他憑借之前的疑點推斷出來的。因為他說他已經不信任她了,這多少讓佩格覺得有些難過。
“佩格的情況很複雜,我現在也沒有找到解釋。但是她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是我不讓她說出去的。”阿布冷靜地說,他看了湯姆一眼,繼續說:“我不能保證你不會因此對瓊納斯造成威脅。”
“威脅?阿布拉克薩斯,我當然不會對瓊納斯産生威脅,只要我們走在同一條路上,我只會幫助你們——”湯姆的聲音低沉悅耳:“你想要的、還有瓊納斯想要的。”
“我並不覺得你可以幫助我什麼。”阿布微揚起下巴。
“當然有。雖然馬爾福家和亞克斯利家一直交好,但是這些年,因為老亞克斯利在魔法部得勢,隱隱也有壓馬爾福先生一頭的意思吧?尤利塞斯的事情,他的愚蠢不僅自己要付出代價,同樣會牽連到他的父親。只要他想要出手保下自己的兒子,就一定會對自己的名聲造成影響,這對你們來說,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湯姆眼睛眯了眯,慢悠悠地說:“所以我們並不是敵人,用不著這麼劍張跋扈,坐。”在他說出這個單詞的時候,在方桌邊的椅子就移動到了阿布的身後,椅子腿在地板上擦過,發出暗啞難聽的吱呀聲。
阿布並沒有動,有些警惕地看著湯姆,他並不覺得友好商談會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主旋律:“別廢話了,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想要得到馬爾福家的幫助對吧,在不損耗我們家族利益的前提下,我可以盡我的力量幫助你。那麼你的誠意呢?”
“我的誠意?”湯姆從嗓子深處哼出一聲悶笑:“你想要帶走佩格莉塔是吧?當然,當然可以。一條早就背叛了我的蛇,換取馬爾福家族繼承人的友誼,這聽起來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只不過我非常好奇——希望你能夠滿足我這一點好奇心。”他拖長了聲調,低柔地問:“你為什麼會在意她的死活?我想馬爾福家的家訓裡,並沒有樂於做慈善這一條吧?只是覺得她可憐,或者是憐憫她無助,不希望她一直被困在蛇的身體裡,被當成蛇對待?”
“在意?”阿布道:“我當然不是在意她。”
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在湯姆面前露出任何破綻,語氣近乎冷酷無情:“我要找到她能夠隨意進入瓊納斯身體的原因,要不然這始終是一個隱患。我要切斷他們兩個之間的聯系,讓她回到她應該去的地方,從此之後,我們自然就沒有了關聯。況且她的情緒能夠影響到瓊,利用她來讓瓊走到正確的道路上,這也並不失一種辦法。”
“噢,原來是這樣。”湯姆恍然大悟,無聲地微笑著。他輕聲細語地呢喃著:“可憐,真是可憐的佩格,你聽到了嗎?你選擇的朋友最後也拋棄了你——你的努力、你的反抗,最後仍然走向了一個結果。你是被拋棄的,可憐的女孩。”阿布一瞬間汗毛倒豎,以為湯姆知道佩格就在旁邊,他攥緊了拳頭,但仍清醒地注視著湯姆,沒有往旁邊看。他在佩格來的路上提醒過她,佩格很聰明,尤其是在情緒的方面,他相信佩格能夠分辨出真話和假話。只是湯姆冷颼颼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回響著,那些刺耳的話在他的嘴裡被重複一遍之後,連阿布都有些悚然。
“佩格在哪裡?把她交給我。”阿布往前走了一步,毫不避讓地跟湯姆對視著。
湯姆目光陰沉地盯著他,冰冷的眼神像是兩把淬毒的鈎子。很快,他又恢複了之前禮貌溫和的表情,他朝衣櫃揚了揚下巴:“在衣櫃裡。”
阿布朝衣櫃走去,他握緊了魔杖,正面對著湯姆警惕著他。他開啟了衣櫃,在木質的櫃子裡零散地擺放著一些雜物,裡面有一些是阿布送給她的,也有一些能夠在阿布和瓊納斯的寢室裡找到同款。而在這些冰涼的色彩鮮豔的石頭和玻璃珠上面躺著一條瑩白色的小蛇,阿布鬆了一口氣,他轉頭去看湯姆,對方依然微笑著看過來,沒有想要動手的意思。他稍微把懸著的心放下來了一些,但是當阿布伸出手去觸碰她的時候,發現她的身體是僵直的。佩格不像是睡著了,而是徹底地僵硬著,之前柔軟的軀體現在像是風幹的木頭,阿布曾經見過,他知道什麼情況蛇會變成這樣,他知道,可是他不可置信:“你殺了她?”他朝著湯姆伸出了魔杖:“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