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看著她欲言又止:“怎麼你出門這兩年,在船上還偷著勤學苦練了?”
“大人說笑了。”她曾經學過的東西,都還在腦子裡呢,文字這種東西並不似數理那麼容易遺忘。
朝堂之上暫且沒有很大的變化,當初砍了數十名官員,各部多出了很多空缺,皇帝直接下令讓這些人的副手官升一級來補上,副手底下的人也同樣官升一級頂上副手的位子,如此一級推一級,竟幾乎沒怎麼耽擱朝廷的運轉,未過一個月就恢複了常態。百官安心之餘,從此看自己副手的眼神裡不免帶著疑慮。
兩年的縣試裡陸續有些女子中過秀才,人數尚不算太多,但總歸是個好的開頭。獄卒、衙役裡漸漸也有了女子的身影。
只是要等這些新任秀才成長起來,等到她們中了舉人、進士,再進翰林院熬熬資歷,出來當官,可能還要很多很多年。沈瑕便給沈乘月出了個主意——借調。
沈乘月聞絃歌而知雅意,立刻明白了沈瑕的意思。
借調,本質和她做官的過程差不多,從各行各業裡借調那些原本就有經驗累積的人來朝裡擔任與本職相關的職位,他們是來做實事的,不必懂太多的科舉知識。
沈乘月在早朝上上奏時,盡量把這件事描述成請外援來幫忙幹活而不是來分權。
令人驚訝的是,朝中管農業的太倉令幾乎是踴躍地支援著她提出的政令。待下了朝,沈乘月不由多問了一句。
太倉令的訴苦根本停不下來:“沈大人你是不知道啊!調進我們這裡的都只看科舉成績,真正懂務農的根本沒幾個,全是書裡讀來的,紙上談兵,說起分田制度來侃侃而談,什麼王畿千裡之地,為田幾井,容民幾家。但一到實操,他們能給我寫出如何依靠耕牛從樹上摘蘿蔔的文章!”
沈乘月知道這大概只是誇張的說法,忙勸慰道:“至少他們清楚是耕牛,而不是耕馬耕驢什麼的。”
太倉令看起來完全沒被安慰到,他嚴肅地看著沈乘月:“總之,這事兒我會上摺子支援沈大人。”
“多謝,大人投之以桃,我必報之以李。”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分路離開。
因為是沈乘月提出來的,又有皇帝支援,朝中反對的人並不太多。被皇帝折騰過幾次後,百官已經漸漸喪失了對抗的銳氣,陛下願意施行的政令,他們總會妥協一二。面對一口氣砍了朝中數十官員的帝王,沒事跟他硬氣什麼呢?又不是嫌命長。
大家直截了當地亮出了條件,來幫忙的人可以拿俸祿,但不得有官銜、品級等封號。
於是透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爭取,這項政令得以施行。
政令透過以後,沈乘月立刻給戶部挖來了一個女子,後者原本在外地一個錢莊做掌櫃,被沈乘月盯上很久了。她原本的月銀比戶部能給出的薪俸高上幾倍,最後還是沈乘月自掏腰包補齊了差額。
隨後她又去各地商號挖人,並樂於在花期酒約的對手裡挖掘人才。
這個時候,因為商人的地位不高,人們對於給朝廷做事還是比較嚮往的,沈乘月很快挖出了幾十人,這些人也構成了她最忠實的班底一部分。
出於投桃報李,沈乘月還把遇到的農事方面的人才都引薦給了太倉令。她甚至問了自己的母親是否想去幫忙,但俞寒書一如既往地不願出山,只給出了幾張改良農具的圖紙,是其近年的成果。其中有一種正用得上,沈乘月確保它推廣開來時署了寒書居士的名字。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過,沈乘月已經在著手籌劃下一次出海了。
某一日早朝後,皇帝讓她留下,有事要說。
這並不稀奇,沈乘月悠然前往禦書房,卻在門口被沈公公叫住。
“沈大人,陛下年紀大了,”沈公公提醒,“有些話您就順著他一些吧。”
沈乘月微怔,彷彿預感到了什麼,心下一陣不安開始不斷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