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月嘆了口氣,放開了她:“小心。”
沈瑕下了馬車,站在原地等新可汗的馬趕上來,她披上了一件厚披風,周身的虛弱狼狽盡數被遮掩,留給對方的只有一貫的冷靜從容、遊刃有餘。
“沈瑕,”新可汗笑了起來,看起來居然還有些深情,“我就知道你對我還是有幾分不捨的。”
“可汗。”沈瑕迎了上去。
“父汗過世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殺你,”新可汗靠近她,示意所有人都退後,“但我捨不得你,你是這世上唯一懂我的人。”
沈瑕抬手撫上他的面龐,沒有開口。
跟隨沈乘月而來的高手們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們近期行走草原,多多少少也曾聽說過五王子和楚女的故事。如今見這兩個兇名在外的家夥之間竟似有脈脈溫情,心下驚詫。
“怎麼?”他問。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臉上:“我常常想,每個人都有一張麵皮,下面都是一樣的血肉骨骼,為何會呈現出這許多千奇百怪的性子?”
“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他注視著她的雙眼,“你和我一樣會思考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看著其他人站在我面前時,也常常想剝去他們的麵皮,看一看他們那些可憐的小腦瓜裡的內容有什麼不同。”
這種畫面畢竟難得一見,高手們也有一顆好奇的心,他們想起監獄裡的境況,都等著沈瑕質問對方為何把她扔在牢獄中那麼久,對她置之不理。
但沈瑕似乎問都沒問就原諒了他:“你是來帶我回去的嗎?”
高手們一邊戒備著,一邊望了一眼自己的老闆,如果沈瑕真的要隨新可汗離開,這場遠赴草原的救援看起來豈不是一場笑話。
“很遺憾,不是,”可汗輕聲道,“你是我最珍視的人,連你也要背叛我,就去死吧,唔……”
他背在身後的左手裡,握著一把短匕,話音一落,就要向前遞去,他竟是來殺她的,一次不忠,他居然就再也容不得她。
高手們正欲驚呼,只是有人卻快了新可汗一步,正是沈瑕,她手中藏著一隻簪子,在他有所動作前,已經刺進了他的側頸,帶出噴濺的血花。
他吃痛,手下動作不停,持著短匕插入了她的肚腹。
這瞬息間的變化,把眾人幾乎都看呆了去。敢情這兩人見面的那一瞬間,就下定了主意要殺死對方。溫情什麼的,只是旁觀者的錯覺而已,當事者沒有片刻軟了心腸。
沈瑕看著新可汗:“不出所料。”
“你……”他一張口,嘴角便流出血來。
沈瑕捂住肚腹:“你還是這麼容易預測,毫無新意。”
他竟然笑了起來,露出染血的牙齒,看起來有些可怖:“看來我們這種人只適合互相消磨。”
兩方的人馬反應過來,已經各自沖了上去。
“我和你不是一種人,從來不是。你一個惡人,學好人搞什麼靈魂共鳴那一套?你有沒有靈魂都另說呢,還搞起共鳴了?”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以為她會繼續說些關於陰暗或人性的爭辯,但她只是說,“你一直覺得除了你我之外,世上都是廢物。但在我眼裡,你也是廢物的一員,沒什麼分別。”
他吐了口血,她也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倒去。
有人接住了她,她暫時失去了意識。
冬日的草原一片荒涼,但四季更替是亙古不變的規律,冬日過去,總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