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他又忍不住看著發呆的她:“可你還在這裡,五王子那麼看重你,他們不會膽敢就這樣燒死你的是不是?”
“你看著也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天真?”沈瑕奇怪地看著他,“城要破了,國要亡了,誰還顧得上誰?誰還會記得我?誰還會冒險來放了我?”
“我不信!”獄友拒絕相信現實,“你看起來那麼鎮定,你有辦法是不是?”
“我沒有辦法,我只是不覺得死亡有多可怕,”沈瑕目光渺遠,“我要做的事,已經完成了大半,餘下的,也會有人替我做下去。”
她的目光逐漸從渺遠處收回,定格在眼前的欄杆上。她的確有驕傲的資格,她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然經歷了旁人一輩子想也不敢想的事。而安靜地死在這裡,遠遠好過被那些她瞧之不起的庸人斬殺。
“你在想什麼?”獄友問。
“我只是想到了一個人,如果此時是她坐在這裡,”沈瑕笑了笑,“她大概會給這些欄杆繡個花衣服。”
“你瘋了?”
“我是這天底下最清醒的人。”
牢房裡響起咀嚼聲,她沒有回頭去看,因為她很清楚,這個時候,牢裡能吃的,就只剩下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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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戰爭的推進,夷狄後方也漸漸亂了起來,有人生了異心。二王子收拾了金銀珠寶,帶著家人和隨從趁夜潛逃,他打了個好主意,逃到茫茫草原上,楚軍也不可能再有餘力去特地捉拿他一人。
只是剛出城沒多久,他就看到自己的五弟,如今的可汗,在前方等待他。
他絕望地回頭掃視眾隨扈:“是誰走漏了訊息?”
沒有人回答他,他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下一刻,他的頭顱就離開了他的身體,被他的五弟抓住頭發,送上了一句:“你真讓我失望。”
他的頭顱被提回了城中,作為殺一儆百的那個“一”,展示一圈,掛在城樓上。
王公貴族被嚇得噤若寒蟬,但並沒有放棄逃跑的念頭。可汗已死,他們對新王沒什麼感情,不想陪他一起待在這艘即將沉沒的船上,紛紛棄城出逃。
不過有了二王子的前車之鑒,大家也學聰明瞭些,隨從可能會出賣你,那就不要帶上隨從,家人可能會出賣你,那就瞞著家人。只有金銀珠寶才是最真實的。
很多人發現家裡少了人,等了一日一夜不見回來,又翻找到家中金銀少了一部分,才意識到對方逃了。
據說有一對兒夫妻恰巧選擇了同一個夜晚分別逃竄,結果在城外撞上,驚訝之下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在發現兩人誰也沒帶上孩子以後,又相對沉默下來。
逃竄開了個口子,就不可能堵得住,新王下令夜晚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入,大家又改成了白日逃脫,輕車簡從,隨意找個藉口“去視察城外的鐵礦”,守城計程車兵也不知該不該攔。
夷狄這邊已是一本爛賬,沈乘月帶著人手偷襲了草原上的鐵礦,此時這裡駐守的人手已經不多,被她帶來的高手輕易攻破,又從礦底救出了一些被迫在此挖礦的楚人來。
這群高手最近多了個小愛好,就是在草原上四處張望,堵截那些獨身逃竄出來的王公貴族,堵到一個就能搜刮到些珠寶,發筆小財。
有時候這群人劫到些不認識的東西,還會拿著來詢問她,她會一一給出估價:“這個五百兩,那個三百兩,等等,這個倒是好東西,幾朝前的白玉擺件,能拍出近萬兩。”
沈乘月不與他們分贓,卻也懶得去管他們,都隨他們去,只要她需要用人時眾人能立刻集結就好。
一行人暫時駐紮在草原上,支起了帳篷,悄然等待著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