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瑕驚訝地望了她一眼:“小女子肅然起敬啊。”
“好說好說,”沈乘月謙虛道,“其實這事挺明瞭,無非就是皇帝想戰,但其他人懶散慣了,習慣了安穩日子,不想動兵。”
“若是我,我也選和,”沈瑕道,“如今盛世,夷狄不敢來犯就夠了。至於幾十年、上百年後會發生什麼事,又與我何幹?再說了,他們就算要打也打不到京城,邊境戰火連天,我自歌舞昇平,關起門來過我的悠閑日子。反而出兵才是件麻煩事,皇帝一聲令下,臣子們要考慮人選、募兵、糧草、醫藥、錢財、氣象、萬一兵敗黑鍋該由誰來背,六部都要籌備起來,無人能躲懶。總之,皇帝一動念頭,大家紛紛上書反對也就是了,拖著拖著興許就過去了。如果是我,我會在察覺皇帝動念後,上書些別的事,轉移他的注意力,或者勸他把錢花在別的地方,多建座行宮什麼的。”
“還真讓你猜對了,”沈乘月回想起禦書房的摺子,“禦案上當真有歌功頌德、請建行宮的奏摺,只是當時我還沒能把它和興兵之事聯系起來。”
“我不必問,就知道你並不認同。”
“你的看法我不意外,”沈乘月搖頭,“但你和官員臣子們不同,在其位謀其政,他們的每一個選擇,都事關百姓安危,無論現世、後世都該在他們的考慮當中。”
“你雖天真,倒的確是個好人。”
“謝謝,你雖陰暗,倒也未必有你自己說的那麼壞。”
“你適合當個賢臣,不過在仕途上一定會被坑得很慘。”
“你適合當個奸臣,並且八成是坑我陷害我的那一位。”
沈瑕笑了笑:“別離三殿下太近,以你的身份,沒必要去賭。”
沈乘月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無非是賭三皇子將來能否繼承大統,他若能,那就是賭成了,全家跟著雞犬昇天;他徹底不參與皇儲之爭,做個閑王,那也不錯;最差的結果,無非是他參與了,又爭不過,沈府上下都要跟著被清算。
“祖母考慮的,應當也是這一點。”迴圈開始之前,沈老夫人便囑咐過沈乘月不許去參加夜宴。
“她可能單純是覺得你太蠢。”
“你不見縫插針嘲諷我一句就不舒服是吧?”沈乘月氣得拿手裡的紙船扔她,“我不會去賭的,我不會把一身榮辱,都系在別人身上。”
沈瑕抬手從發絲間摸下正插中發髻的紙船,眯起雙眼打量:“你拿我抄的道德經折紙船?”
“沒細看,”沈乘月並沒有覺得很抱歉,“你抄道德經做什麼?”
“用來討好祖母的,一些佛教經書我也有抄寫。”沈瑕對她倒也不遮不掩。
“你這一天可夠忙的。”
“比不得你。”
沈乘月透過窗子看向月下的院落:“說起來我好像沒問過你,既然喜歡海棠,怎麼不種上幾棵?為何滿園都是杏樹?”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海棠?你嚴刑拷打過我嗎?”
“怎麼跟你姐姐說話呢?”
“說笑的,”沈瑕笑了起來,“你嚴刑拷打我,我會有另一套說辭。我既然告訴你我喜歡海棠,定然是出於信任。”
沈乘月冷笑:“快看我巨大的白眼。”
“說真的,姐姐今早找到我,說起海棠花時,我真的很驚訝,”沈瑕柔聲道,“在我最光怪陸離的夢境裡,也從未預見過我們會成為朋友。謝謝你,在這個一成不變的七月初六裡開疆拓土時,還願意伸手拉我一把。”
“你這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的說話方式,”沈乘月抖了抖,“我始終都適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