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二當家笑了起來,“你未免太過天真了,請問我為何要服從一個憑空冒出來的陌生人?”
“因為你還沒活膩?”沈乘月隔著火光與哀嚎與他對視,平白給她的美人面添了幾分可怖。
“……”
“你和大當家本就有嫌隙,何必苦苦堅持?他是個粗人,他不懂你,但我懂,”沈乘月忽悠人,“我看過先生寫的詩。”
“你讀過我的詩?”
“我有淩雲志蓋天,不得衣錦不歸園,”沈乘月笑道,“先生是崇和二十三年的秀才,才名在外,卻因考官識人不明失了中舉的機會,不得不流落於此,屈居於一粗人之下,我懂您的委屈。”
沈乘月知道眼前這家夥就是純水平不行,但恭維話人人愛聽,二當家臉色緩和了許多:“即便如此,我仍不能答應姑娘。”
“因為實際上你們匪寨也在與官員勾結,幫他做些髒事換取庇護,三當家不知道有這回事,你一知半解,而只有大當家能與那位官員聯絡?如果這一點我也能解決呢?”
“……”
“香山寨子一共不到百人,不過就是個草臺班子,在這裡當個二把手,當真滿足得了你的淩雲志嗎?”沈乘月威逼利誘,“我只是來玩玩,等我玩夠了,就把寨主之位讓給你,甚至可以送你重新去科舉,這樣你的兩個孩子,叫什麼來著?壁兒和環兒,都能有個清清白白的出身。”
沈乘月最近讀了《六韜三略》,她想試著用言語說服一個落第舉人,並且也的確想當寨主耍一耍威風。
聽到孩子的名字,二當家臉色微變,他剛剛已經派了人去後山察看家眷安危,卻不知那人怎麼還沒回來。他有些慌亂,剛剛挪動了下腳步,忽聽身後傳來聲響,來者拖著虛弱的步子,含恨看了一眼沈乘月,遞給二當家一封書信,又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二當家一喜又一驚,拆開信件匆忙看了一遍:“這是白馬書院的簡帖,姑娘從哪兒拿到的?”
沈乘月托腮:“我舅舅是太學博士,我什麼書院的書函要不到?”
“這、這……”二當家曾嘗試把孩子送進書院,免得他們將來也跟著自己做山匪,但京城附近的書院一個個眼高於頂,他連個清白的身份都沒有,又無人引薦,只能屢屢碰壁。他甚至想過要請大當家去求那位讓他們幫忙幹髒活的官員,卻被大當家怒斥了一通。
“有了這書函,你的孩子就可以去書院進學了。”
“多謝姑娘!”二當家躬身作了一揖。
“所以,我們的交易達成了?”
二當家在大當家的痛罵聲中果決地頷首。
“還有,你們守門的蟒蛇我要了。”
“……可以。”
沈乘月笑著走出了正堂,忽聽身後罵聲戛然而止,她回頭的時候,看見大當家已經死去,而她射在他膝上的那柄小刀,已經被人紮入了他的喉嚨。
“這我倒是沒想到,二當家不會改日再反口用給大當家複仇的名義把我也殺了吧?”她想了想,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無所謂,反正我只玩這一天。”
她不喜歡看到死亡,但她也懶得去為一個壞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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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瑕心事重重,腳步匆匆,走在城西的街上:“都打聽好了?”
“嗯,”芳信點點頭,憂慮道,“姑娘,您確定?那些可不是什麼好人……”
“這事兒我也沒法讓好人去做,”沈瑕皺了皺眉,想到今日蘭濯給她送來的木匣子,還說大小姐特地交待過要午時送來杏園,“你在外面等我。”
沈瑕深呼吸,敲響了房門,她太急躁了,有時候這是連聰明人都無法避免的弱點。
一名絡腮鬍子男子給她開了門讓她進去,帶著一臉不好惹的兇相。
沈瑕心下有些打鼓,但此時也退卻不得了:“我想僱你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沈瑕的視線落在房中一女子身上,那女子背對著她,這道背影她越看越熟悉,“那是什麼人?”
“我們新任大當家。”
“大當家?”
“是啊,大當家,”椅子轉過來,露出了一張熟悉且欠揍的臉,“別害羞嘛,來說說,僱我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