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馬車上的,等到杜成玉回轉,說了很多話,她都渾渾噩噩地沒有回應。
直到杜成玉說起他派了人去通知小桃家裡人,看看能不能把她安葬在村裡墳地時,沈乘月才突然開口:“我不覺得她想葬在那裡。”
“乘月……你還好嗎?”
“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耽擱嘔吐的那點工夫,我可以攔下她的,”沈乘月說,“我本可以救下她的,可我在做什麼?我根本沒有想明白青樓意味著什麼。”
“不能怪你,誰能想到……”杜成玉也跟著難受,整個人垂頭喪氣,“也怪我,非要在你面前裝出一副很懂行、遊刃有餘的模樣,哪怕被老鴇拒絕後第一時間攔個小二問話,都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
“我先送你回府吧。”
沈乘月沒有回答,杜成玉吩咐馬車駛往沈府側門後,也沉默了下來,顯然也在消化今日發生的一切。到了沈府以後,他讓彩珠先去通知孫嬤嬤帶身幹淨衣服過來。
孫嬤嬤帶著蘭濯提心吊膽地過來,見到一身血色的沈乘月,大驚失色:“姑娘,您怎麼了?受傷了嗎?”
“不是我的血,是小桃的。”
“小桃?”
沈乘月垂首看著鞋面上暗紅中夾雜著的一點白:“也許還有她的腦漿。”
小桃當時抱著必死的決心,用了全身力氣去觸柱,聽到沈乘月聲音那一瞬間,便是想停也停不下來了。腦漿混著鮮血,濺了沖過來的沈乘月滿身。
“……”所有人都嚇得怔住。
孫嬤嬤連忙把她扶回房,打了水,要給她擦洗。
沈乘月卻不配合她的動作,只是怔怔地問:“小桃到底偷了我什麼東西?”
孫嬤嬤沉默半晌,如實答道:“一支銀簪。”
“值多少銀子?”
“小桃當了十兩。”
“是什麼樣子的銀簪?”
孫嬤嬤試著想了想:“是支素簪,簪頭是元寶形狀。”
“沒什麼印象了,我戴過嗎?”
“沒有,姑娘不愛銀簪,一向最喜歡金的、玉的。”
沈乘月眼神有些空洞:“為了一支我從來不戴的簪子,把人逼死,何苦來哉?”
一屋子的丫鬟都沉默下去。
“十兩銀子,一條人命。”
“都是老奴的錯,”孫嬤嬤眼裡也含了淚光,“是我做主把她趕出去的,姑娘你什麼都不知道,不是你的錯,別多想了。”
其他丫鬟也跟著勸:“姑娘,洗個澡,換身衣服,睡一會兒好不好?”
“睡一會兒?”沈乘月眼神裡忽然有了光彩,“對了,睡一會兒!”
“姑娘……”
沈乘月興奮得難以自抑:“我可以救她,我有辦法救她!”
“……”滿院的丫鬟大概都以為她瘋了。
沈乘月大笑起來,她竟然開始感激迴圈的存在,無論今日發生了什麼,一覺醒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