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騙人。”
“好。”
傅知琛“嘿嘿”兩聲,同時不忘拋給墨竹一記眼神殺,炫耀之意溢於言表。被安慰好的小少爺開始滔滔不絕地述說他的劍術,手也不安分地左搖右晃。
“不是沒人教麼?暗六暗七沒教你?”
謝長歡伸出手指點住傅知琛的額角,後者終於心虛地停下動作,嬉皮笑臉地解釋,欲蓋彌彰說的就是他。
與謝長歡隔了一個身位的傅知許,眼神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他好幾次躲閃,都未被發現,便膽大地窺視起來,隱晦的愛意與苦澀的痛意於他的眸中交替。
傅宅的生活與之前差別不大,除去謝長歡不會與傅知許親密接觸,她在避嫌。而傅知許內心鈍痛卻無濟於事,有些事藏於心間或許尚留有餘地,一旦剖析於日光之下,他不敢承受無法挽回的後果。
偶爾,雲顏會送些吃食和首飾到清和苑,她感念謝長歡的求藥之恩,令她身子康健。傅宅予她遮風擋雨的庇護所,傅家夫婦亦將她視為貴客,雖親近不足,但始終禮待,曾經是出於私心強求留於傅宅,而如今她真心喜愛這裡。唯有那人,油鹽不進,避她如蛇蠍,可她不配抱怨,因果迴圈,該她自食苦果。
夏去秋來,蕭瑟霜寒近,日夜思君,常覺秋夜漫長。
寒露時節,將滿半歲的無憂隨著他的爹爹遠行,趕赴夔州靈祈寺。
暗麟門後的地道中,無憂趴在祁懷瑾的肩上,大眼睛左看右看,言風一逗他,他就將小臉蛋貼在祁懷瑾的脖子上,再捧場地“啊”一聲。
小孩一天一個模樣,無憂的五官輪廓也有了更明顯的變化,那雙靈動的眼睛生得與謝長歡一般透徹,祁懷瑾總會望著他出神。
在動作間,無憂的虎頭帽被蹭歪了,祁懷瑾未蔔先知地抬手,幫他將小帽子扶正。無憂“阿巴阿巴”兩聲,觀察著兩側隱隱綽綽的燭火,有些晃眼,又有些好玩。
突然,奶聲奶氣的小嗓音冒出來:“娘~”
祁懷瑾習以為常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無憂幾日前就學會了喊娘,別的字都不會,唯獨這個字吐字清晰,不知若是長歡在,她該有多欣喜。
此行去往靈祈寺,希望能求得一份心安。盡管不曾有機會得見若塵大師,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牽引著他,夔州之行,恍若意在還願。
他雖迷惘,但總覺迷障破除的契機,近在眼前。
軟軟的小家夥極為好動,“嗚啊哇啊”地不知在說些什麼童言童語,頭次出遠門,他倒顯得十分興奮。
夔州在宜州以西,離浮玉山約半月車程,好在此刻無憂身體康健,經得住長途顛簸。車輿方一啟動,無憂便癱臥於祁懷瑾的懷中,漸入夢鄉,呼呼地做著美夢。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依戀地靠著爹爹寬厚的胸膛,好似夢見了素箋之上的仙女,他揚起甜甜的笑,唇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祁懷瑾則抵著車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和長歡的骨肉。
才過三月,情思之苦,折磨得他日夜難耐,他好想……好想長歡。
無憂乖巧,睡醒後被問劍送去另一車廂找乳孃,等吃飽喝足後,又立馬待不住地要找爹爹。
一見著祁懷瑾,無憂哇哇張手,咧開小嘴笑,下頜剛萌出的乳牙顯得尤為可愛。
祁懷瑾接過小家夥後,一行人繼續趕路,有時他會撩開車簾,讓無憂看看外面的景色,順便給小家夥解解悶。
黃綠參半的樹葉、金燦飽滿的果子、翺翔而過的飛鳥,無一不能勾起無憂的興趣,當路邊有擦肩而過的車駕時,他會激動地握緊拳頭,“啊啊”叫嚷著,同時不忘抬頭看爹爹,這時祁懷瑾會耐心地為無憂講解。
無憂聽不懂,只會歪著頭吮手指。
祁懷瑾認命地擦淨小家夥肉嘟嘟的手指,將他舉至身前,誘導著問:“無憂會叫爹爹嗎?爹……爹……”
無憂嘻嘻,“娘~”
得了,小白眼狼沒得跑,但上蒼有眼,無憂認得長歡,祁懷瑾可以肯定。
途徑十數日,祁懷瑾和無憂於九月中旬抵達靈祈寺。
坐落於冕靈山下的古寺,寺前牌匾盡是歲月斑駁的痕跡,靈祈寺偏遠,但香火旺盛,從四面八方而來的信徒齊聚於此,或為己求,或為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