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話,便揪住了千提到把柄。
千提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奪過藥罐,輕輕敲擊封易初的房門:“阿初,我能進來嗎?”
敲門聲咚咚響了三聲,無人應答。
千提回眸,身後已沒了慕雲琛的身影。她在門外停頓片刻,想起回來時封易初後背和手臂上暗紅的血跡,終是咬牙推開了房門。
老舊的書案前,少年靜靜而坐,月白色長袍在日光映照中泛著陳舊的色澤,卻無損其出塵之態。
封易初聞聲抬眸,目光落在千提身上,兩眼不曾泛起一絲波瀾。
“出去。”他淡淡開口,周身仿若籠罩著一層霜華。
“我來看看你的傷……”千提挪著步子靠近,小心翼翼地抬手,指尖尚未觸及到封易初的衣服,便被他側身躲開。
“不必。”封易初眼眸深邃而澄澈,仿若寒夜星辰,透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冷。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泛黃的書卷,動作優雅從容,彷彿要將時間喧囂全部隔絕在外。
前天,他分明不是這樣的。
那時他眼中的溫柔,是她的錯覺嗎?
千提的手僵在空中半刻,終是緩緩放下。寬大的衣袖垂落而下,將她的手盡數遮掩。她抿了抿唇,心一狠,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掐上大腿。
淚水如昨夜那般湧出眼眶,可曾經屢試屢爽的一招,這一次卻不奏效了。
她哭紅了眼,他卻只是淡淡回眸,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公主,裝哭是沒有用的。”頎長的身形在牆壁上投下一道估計的影子,封易初起身離開,冷漠而決絕。
“阿初!”千提小跑著追上去,抓著他的手臂。少年微微蹙眉,她才想起什麼,手稍稍松開,順著他的手臂滑下,握上他的掌心:
“你上點藥好不好?這樣好得快些……”
少女聲音哽咽,這一次她是真哭了。
封易初皺了皺眉,欲將手從千提手中抽開:
“皮外傷,並無大礙,勞公主費心了。”
“不行!就是得上藥!”千提止住了哭泣,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脅道:“你……你不肯上藥,我便告訴父皇,說你輕薄我!”
“……”封易初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千提以為這話終於威懾到他了,微微昂起腦袋,繼續道:
“屆時父皇大怒,指定要你們的皇帝給個交代。別說朝廷的人怎麼抓你處置你了,我可是名義上的國師夫人,單讓國師知道了這事,那狗賊定不會放過你!”
“……”封易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他沉默許久,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行至床邊,微微側身坐下。
封易初緩緩抬手,修長的手指觸及衣服上的系帶,稍稍用力。衣帶被緩緩解開,他動作緩慢而滯重,每一下都像在揭開一段不願觸及的傷痛。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進他此刻暗沉的眼眸。
月白色長袍自肩頭滑落,少年後背袒露而出。
道道新鮮而猙獰的鞭痕深深嵌在皮肉裡,在他本該細膩如羊脂白玉的肌膚上硬生生撕開道道溝壑。有些傷得較淺,只在背上留下一些紅色的痕跡;有些傷口已經結痂,顏色暗沉,透著陳舊的血色;有些還未癒合,泛出鮮紅的嫩肉,絲絲血跡隱在其間,觸目驚心。
更加令人窒息的,是被隱藏在新傷之下的陳年老傷。它們縱橫交錯,布滿整個後背,像一張錯亂的蜘蛛網。顏色暗沉,或呈深褐,或如青灰,疤痕組織扭曲凸起,與周圍的肌膚格格不入。
舊傷疊著舊傷,層層積累,其上又添新傷,如此往複,直讓這片面板變得毫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