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全信朱氏,那朱輕得知朱泮的死,竟毫無動作。若朱輕藉此發難,哪怕只是找季桓討要一個說法,他們眼下都不至於被困吳郡數日。
“你們真以為,季桓來此是為了吳郡水患?若真如此,他便不會提用朱氏五成家産之事換朱泮,更不會立即又殺了朱泮。”林觀眯起眼眸,想起兄長去尋喬茂的事。季桓將線索處處引向喬茂,可喬茂真想動手,一開始就會悄無聲息殺了朱泮,不會給兄長猶豫的理由。
“冀州崔氏已蠶食了揚州會稽郡,眼下揚州吳郡也另有其主,吳郡陸氏覆滅,陽羨朱氏的五成家産……”韋允安道。
林觀的面色隨著韋允安的聲音變化莫測,最後面色陰沉,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出了房門。
韋允安默默拿出懷中的藕荷綢帶,嘆了口氣。
……
派出送她的人回了府,季桓聽著車夫的回話,心被剜空了一塊。
“出城門前,夫人命屬下另尋了車夫和馬車……無論如何,夫人都不肯讓郡守府的人跟著。”
“夫人還去了成衣鋪,出來後就換上了新衣裳……”
她這是要徹底與他斬斷聯系,對他避如蛇蠍,甚至還要逃離他。
季桓靜靜聽著,帶車夫退下後,無力地揉著眉心。好在,他仍派了一隊暗衛保護著她。
他怎能忍心叫她身死在外。
“主上,程歧來了,在門外候著為您施針。”鐘櫟道。
季桓頷首,近日來他已習慣程歧的手法。在他的針下,他心悸的次數確實比以往要少。
程歧按著慣例,雷打不動地檢視了他以前的傷處,這才專心施針。
“大人,今日怎未見夫人?她的身子還未好透徹呢。”程歧問道。
不見季桓回應,程歧自顧自道:“哎,小人行醫多年,就未見過夫人那般烈性的女子。”
“這人吶,年輕氣盛的,她定是叫顧道生那小徒弟迷了眼,分不清珍珠和魚目,仗著自己身子底好,可著勁兒地作賤自己的身子。”
聞言,榻上的正施針的男人倏地睜開眼眸,嚇得程歧當即悟住了嘴。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還望大人——”
“你再說一便!”季桓打斷他,冷聲道。
“可著勁……作賤自己的身子?”程歧弱弱道。
“上一句!”季桓彷彿捕捉到什麼要點,抬手拔了面上的針,當即起身冷冷看向他。
“身子底好……”
程歧觀察著他的面色,又想起都是因為顧道生那老東西,神情愈發憤憤:“顧道生和那他徒弟向來徒有虛名!上次他那徒弟竟然還敢對夫人下毒!”
“大人是不知道,數月前小人也應召來了郡守府為夫人診脈,顧道生和他那徒弟也在,當時顧道生和他那徒弟都說夫人小産,可小人診得,夫人毫無滑脈的症狀,又何來小産?”
“你說什麼?”男人眸光沉沉,面色驟變。
程歧清了清嗓子,在季桓發怒前先一步跪下,“大人,當初顧道生在揚州的名氣確實比小人大,那日吳郡大多數有名的醫者都來了,顧道生……顧道生說夫人小産,若小人……小人怕遭人唾棄……”
季桓撥出了一口悶在心底的鬱氣。面色陰沉到了極點。
“夫人當時只是氣血虧損,若大人不信,可尋旁的醫者來求證,或……或是,找到夫人當初所用的藥方……藥渣也行,一驗便知!”
不待程歧說完,男人當即拂袖離去,徑直到了書房。
東側供案上,那兩盞長明燈依舊在燃著,牌位上的面描金的字跡“季梧,季萱”在燭火下閃閃發光。
心頭驀地一緊,彷彿有什麼轉瞬而逝。季桓死死盯著那牌位,顫抖地手撫摸著上面的名字。
“主上,我們的人日夜蹲伏,十二裡書肆仍有您之前說的清荷香,可夫人並未去過。”鐘櫟進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