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與不是,大人有沒有資格,今日當著吳郡百姓之面,只需回答下官所言之虛實即可。”
不待他點頭,楊晞上前一步,質問著他:
“其一,還請大人回答下官,天興二年,吳郡,大人為何謀害下屬韋允安,強奪韋家妻女?”
“其二,前朝徵和五年,大人身為冀州別駕,為何棄城而逃,大人不僅拋棄了鄴城的百姓,甚至還拋棄了您的夫人,眼睜睜看著她被胡人吊掛城牆曝屍三日!”
“其三,下官去清河時,曾聽聞大人曾弒父殺母,囚姊殺妹!”
“此番種種,大人可否給下官一個解釋,不然,任憑大人這番殘暴不仁,屈打成招的性子,不僅下官難以信服,天下百姓,陛下!更是難以信服。”
“且我朝更是以孝治天下,大人弒父殺母,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之徒,又豈能擔此大任?”
“下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為防陛下叫人矇蔽,混淆聖聽,下官自該向大人求證一番,求大人一個,問心無愧!”
在他問出第一個問題時,辛宜便再無法平靜。怕被季桓看出端倪,她拼命地壓抑住眸中的清淚,垂下眼眸,強忍著思念與悲慟,緊攥指節,月牙深深陷入掌心。
公堂上,男人忽地發出一陣冷笑。季桓冷冷地看著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
“你可知,本官來揚州是奉命查案,處理揚州震澤決堤一事。”
“本官身為尚書令,且又領了欽差一職南下,這些,都是陛下的命令。”
“若依你所言,本官既如此十惡不赦,陛下卻依舊重用本官,豈非是陛下的不是?”
季桓淡然地輕扣桌案,唇角扯出微不可查地笑意來,餘光卻仍在繼續留意著辛宜的變化。
辛宜也察覺了他的打量,抿著唇瓣,縱然心中再如何翻江倒海,依舊不動聲色。
“大人慎言!”灰衫文士上前一步,怒視著季桓,“是以,下官今日所問,正是忠君之憂,陛下日理萬機,當然不可能事事通達!”
見他情緒激動,步伐上前,辛宜坐在一旁,緊緊捏著一把汗,目光憂切。
“好,你以為,單憑你一張嘴,便可隨意汙衊朝廷命官?今日若有差錯,耽誤了朝廷辦差,縱然你有官職在身見官不跪,本官亦可按大周律處決了你。”季桓坐直腰身,目光沉沉地打量他。
“自是如此,還望大人莫要多費口舌,直接回答下官所問既是!”
見他這般咄咄逼人,氣勢洶洶,堂下的眾人也被那灰衫文士給唬住了,不敢說話。
但他們也不願離去,婦人提著菜籃,貨郎放了擔架,齊齊聚在那兒,甚至還有孩童踮起腳尖向裡張望。
他們也曾聽說季令君的夫人被胡人吊掛城牆整整三日。
但後來又聽說,季令君的夫人沒死,反而一直隱居庵堂。
“其三,你方才也言,僅道聽途說,便來此質問本官,汙衊本官弒父殺母,囚姊殺妹?”季桓忽地冷笑一聲,淩厲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盯著他。
“那你可知,本官十五歲時便經冀州推舉孝廉入仕。若之後真如你所言,那你以為,本官還能安生地坐在此處?”
“本官之父,病逝於冀州,至於那所謂的母親和幼妹,被冀州的瘟疫奪去了性命。此事,冀州方誌皆有記載,你自可去查。”
“至於本官的阿姊,她如今人就在吳郡。”
季桓說罷,堂下的百姓當即開始嘰嘰喳喳,甚至還有人憤然繼續朝著楊晞身上仍了菜葉。
“其二,本官棄城而逃,舍棄冀州百姓和本官的夫人,更是無稽之談。當初胡人入冀州,本官的先行撤離了百姓,留下空城引誘胡人,最後再將其一網打盡,自此平定河北三州。”
“本官的夫人,早年間在佛庵修行,前不久才隨本官來到吳郡。”
視線掃過辛宜,見她依舊面無表情,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季桓眸底漸沉,陰鷙的視線漸漸落在那灰衫文士身上。
若非他,辛宜又怎會想起那些不快?既然他敢明目張膽地撕開綰綰的傷口,那他季桓決計不會放過他。
楊晞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竭力壓抑著心底的怒火,屏息凝神,繼續道:
“還請大人回答下官最後一問,大人既然強搶下屬之妻女,做殺夫奪妻這等醜事,又憑何配坐在這高臺之上,公正審理此案!”
季桓鳳眸微眯,玩味地盯著他,心底似乎有了計量。
“好,既然你認為本官殺夫奪妻,那你說,本官奪得是誰的妻?那妻姓甚名誰?本官為何奪她!”
那灰衫文士呼吸漸重,袖中指骨咯咯作響。擰著眉心,沉沉盯著季桓。
韋允安忽地意識到,他又陷入了絕境之中。季桓竟然謊稱綰綰在佛庵修行五年,他知曉季桓這是在遮掩綰綰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