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韋允安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若她真殺了季桓,最後只能兩敗俱傷,她和阿澈都會丟了性命。
“好,那我再問你一次,綰綰你若是出了事,那阿澈怎麼辦,他還未滿三歲,你為了報仇連你和韋兄的骨血都要舍棄嗎?”
辛宜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旋即卻旁側錯開眼。不料郗和卻始終直直盯著她與她對視,絕不讓她有一分一毫的退縮。
“綰綰你以為,你殺了季桓一切都完了嗎?朝廷官府會通緝你,會將阿澈沒入賤籍,好一點的就是與人為奴為婢,差一點,便是沒入教坊司為妓!”
“綰綰,若真如此,你當是好狠的心!”
“不,我不會放棄阿澈的!她是我和安郎的孩子,我不會讓此事發生的,事發以後我會帶著阿澈離開,實在不行,我便離開大周,去往百越之地!”
“天下之大,我不信沒有我們的容身之所!”辛宜面色決絕,袖中指節死死掐著血肉,連肩膀都在發表顫。
“綰綰,莫要在自欺自人了!”郗和苦口婆心勸道。
“此地是揚州,我說了,季桓若死在揚州,齊瓊之為了平息郭晟怒火,首當其沖的就是你!”
“那我能怎麼辦呢?殺不了他,我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仇人每日逍遙快活?他根本就不會放過我!我與他之間,只能是不死不休!”
“我什麼都沒有了,他為何就不肯放過我?他本就該死,他本就該死!只要我辛宜活著,我就不會放過他,我要為安郎報仇雪恨!”
“你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綰綰綰,你還有我,還有阿澈,還有……還有你阿兄!還有槐安巷的薛娘子。你可知,她前段時日還同我問過你。她擔憂你的病,還要託我將那一籃新下的蛋帶給你補身子。”
“還有素問,當年的事她沒有死,季桓雖下令施加酷刑,但好在她沒事,我之前見她,她還同我說了話。”
“素問!”聽見素問的名字,腦海中的回憶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素問與她揮淚別離。
“她沒事就好,她沒事就好。”辛宜本想稍稍鬆下一口氣,可一想到素問在何處,她猛然驚醒,“素問在吳郡,那個瘋子怎麼可能會放過素問!”
“他會放過素問的。”郗和看著她,篤定道。
“你可知,季行初的行徑與以往大有不同?他能知曉當年的事,便是透過素問……”
“所以,他若能想開,只會想法設法的彌補你……你們之間,也不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說話這句話的時候,郗和有些心虛。他也沒有幾分把握,季行初會做到什麼地步。
他不想綰綰走上一條不歸路,他們之間,或許有轉圜的餘地呢?
“不,奉安,我不信他,我不可能信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那種人,剛愎自用,傲慢狂妄,他永遠都不可能悔悟!”
郗和也不知該說什麼了,無論他如何勸她,辛宜始終都不改口。現下就算季桓徹底悔悟,但覆水終將難受,卻是到了辛宜與他這般勢同水火。
當初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季桓的女子,如今到一門心思果決剛毅的勢必要殺季桓。
真是諷刺,可這一切都是季桓自己種下的因。
“綰綰,人不能只為了仇恨而活。”郗和思量許久,終是開口到。
“人生不過短短數載,你還能做很多事,還能撫養阿澈長大,還能……還能將辛先生的書稿都整理一番,還能……”
“或許,就當是為了我和阿澈活下來吧……”他喉嚨哽咽,還是說出來藏匿於心中許久的話。
為了他活下來……
郗和覺得,自己今晚真的是要瘋了。
他眸光微動,有些落荒而逃之態,急忙道:
“總之綰綰,你好好思量一番我今日說的話,你並非只是為了仇恨而活?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你並未親眼見過韋兄的屍身。”
“若連你也去了,倘若有朝一日韋兄活著回來,看不見你,他會如何絕望?”
聽到這句話時,辛宜已經淚眼瑩瑩,捂著唇哽咽起來。郗和說得對,她從阿兄那裡得知安郎的死訊,可她畢竟沒有親眼所見。
待明日她要去一趟兮山,總歸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要再去見安郎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