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現在徹底死了,死在了野狼的肚子裡。我終於為安郎報仇雪恨。”
“可我不明白,我分明已經報了仇,卻依舊高興不起來。”
“季桓他是死了,可安郎卻再也不能回到我身邊,阿澈永遠沒有了父親。而我,也是一無所有!”
聽見辛宜說季桓死在了野狼的肚子裡,郗和不禁擰眉,眸中不乏有些擔憂。
季桓那般精於算計,不擇手段,怎麼可能會被野狼吃掉?他季行初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
畢竟,連辛違這等謀士都栽到了季桓手下,若傳言季行初死在野狼腹中,那天下豈不要貽笑大方?
且季桓不能死,若季桓死在揚州,郭晟又豈能善擺幹休?到時候被拉出來頂罪之人……
郗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試圖安慰辛宜道:
“綰綰,阿澈怎麼會沒有父親呢?你莫忘了,叔父伯父,怎麼說也帶著一個‘父’,若你不介意,從今往後我可做阿澈的父親……”
這話剛一說話,郗和旋即紅了耳畔,急忙喝了口茶,卻又被嗆到,一邊咳嗽一邊解釋道:
“綰綰,我不是哪個意思,怎麼說我也照看了阿澈那麼久,他同我,也是有些緣分的。”
感覺直接越描越黑,郗和幹脆一直咳嗽不出聲了。他頭一次直面這等事情,方才他的話,辛宜會不會……
在她看來,韋兄剛死,他那般是不是太過心急?但他確實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想在她難得時候搭把手,告訴她,她還是有可以依靠之人!
“我知道奉安的意思。”辛宜嘆了口氣,“奉安對我和阿澈,還有安郎的大恩,辛宜此生難忘。”
說罷,她急忙屈膝行禮,無論郗和怎麼阻攔,她像是鐵了心似的,非要完成那一拜。
這事既然被她不動聲色的揭了去,郗和也沒作他想。看著辛宜,眉心緊擰,黑眸中滿是憂慮之色,試探問道:
“綰綰,若是……我是說若是,這次季桓未死,你會如何?”
“他死透了,不可能再活著!”
“那一群群野狼沖他而去,他身上都是血……他季桓必死無疑!”辛宜面容難堪,執著道。
“綰綰!”郗和有些無奈,他知曉她這又是在自欺欺人,其實她也知曉,季桓難殺得很,她自己也沒有幾分把握。
“你冷靜下,若季桓沒死,你還要再將自己置身於危險境地?”郗和定定地看著她道。
“他怎麼可能會沒事呢!”
“若他沒死,我就殺到他去死,他若不死,我有何顏面下去見安郎?季桓那等陰險狡詐心狠手辣之人,就算死,他也只能下阿鼻地獄!”辛宜氣惱地面色憋紅,有些聲嘶力竭道。
“那之後呢?”盡管仍聽見他意想之中回答,但郗和不知為何,心下憋著一股子氣,他也漸漸沉了面色,認真道。
“殺了他,我會帶著阿澈回到幷州……”
“辛宜,你同我說實話,是不是隻要季行初沒死,你就會永遠這般做下去?即使賠上你的命,即使阿澈永遠失去父親母親,成為孤兒?你也依舊如此?”郗和目光沉沉,話語都帶著幾分鬱結之氣。
見她沒有說話,郗和的怒火更盛。他沿著桌案來回走動,在焦急中不斷徘徊。
“綰綰,既然你一心要殺季,那先聽我說完這其中的利弊關系。”
“當下季桓是與郭晟做了某種交易,若季桓不明不白死在揚州,郭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若你為報仇殺了季桓,齊瓊之和揚州的那些人,就會以此為藉口,將你推出做擋箭牌,反而將他們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綰綰或許也發現,季桓待你有些許怪異……他應不會嚮往常那般待你了,若你實在想殺他,不如等從揚州離開後,在他回京之路上再動手……”
“可我等不了這麼久!若季桓一直不回鄴城,我豈非要在揚州等他十年八年?他可配?我恨他,我恨死他了,我恨不得他即刻就去死!”辛宜崩潰哭道。
“若他不死,我又怎麼對得起我的安郎?”
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郗和默默嘆了口氣,惱怒卻又無奈。
他方才不過試探辛宜,是否繼續要殺季桓,不想她倒是真得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
她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就連昨晚的事也是這般,冬日裡水冷的透骨,她仍一意孤行,為了殺季桓竟然跳到冰水中,這是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命。
縱然季桓該死,可她唯獨不能自己的命在去堵這一把。他實在不忍心見她被仇恨沖昏頭腦,一條路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