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一把撤掉他的手。
黑夜中,季桓的視線還不如她。
辛宜眼睜睜看著他又磕到了一塊巨石上,額頭上都是鮮血,順著他的臉,直直往下流。
“你怎麼還有臉提我的阿澈?”辛宜繞在他身邊,幽幽道。
見他被絆倒,反而一腳踩在他後背上,附身下壓,摁著他冷冷道:
“你知曉我的阿澈來的有多麼艱難嗎?我的身子並不差……是你,是你逼著我吃了太多避子羹……”
辛宜看著他面色上的痛意,心,腳下的力道更甚,“也是你,若非你,我又怎麼會與她骨肉分離?”
察覺腳踩的地方是何處,辛宜忽地心情愉悅,那支箭雖然被拔了,但傷口依舊,她腳下力道每加重一分,季桓的臉色就難堪一分。
“你覺得,你做了那麼多事,就憑著三言兩語,就妄想揭過去?”辛宜頓了頓,望著他一字一句道:
“我早已不是,當年的辛宜!”
狼嚎聲越來越近,近到辛宜都看見了近處的一雙雙慘綠的眼睛。
心底驀地一涼,辛宜不動聲色地松開季桓,慢慢向河邊靠近。
她一動,那些狼自然也向她撲來。好在她動作夠快,那些狼向她撲來時,辛宜想也未想,直接跳進了河水裡。
身上發熱,還有流著血的傷口,這些氣息自然更吸引野獸的垂涎。
季桓倒未在乎那些綠著眼睛的狼群,一雙眸子充著血,死死盯著那又棄他而去,只顧自己逃生的女人,長指猛然陷入石縫裡。
“辛宜啊辛宜,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季桓苦笑著,最後終於抬眸,冷冷地看著那幾頭正準備撲來的狼,拂去了身上的灰塵,顫顫巍巍地起了身。
狼群可不顧及這些,嗅到腥味,發瘋似的撲向季桓。哪知,狼還沒撲來,那一簇簇冷箭率先而來,將最先靠近的狼幾乎都射成了篩子。
季桓走路都險些站不穩,鐘櫟旋即過來扶,卻被季桓抬手揮退。
即使狼都死了,他還是忍不住,慢慢走向方才辛宜跳河東岸邊,苦笑著。
一滴涼意落在他的左手上,微鹹的冰涼滲進血肉,他這才發現,原來手指早沒了。
她又一次棄他而去,寧願讓狼吃掉他!
心口的傷痛得他直冒冷汗,痛得他面色蒼白,唇角連一絲血色都無。
身子本就為徹底好透,這一天又是奔波勞累,跳河中箭斷指的,他的身子早已撐不住,旋即一頭栽進了河裡。
……
一想到季桓可能被野狼吃掉,心中終於撥雲見霧,辛宜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徹底聽不見狼嚎時,辛宜終於鬆了口氣,再次游到了岸邊。
心下忽地感念,辛宜無奈笑著,眼角浸出淚來。關鍵時刻,仍是安郎救了她,一次次保佑她死裡逃生。若非安郎教會他鳧水,她哪裡有這麼多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從季桓手底下逃脫?
幸好今夜星空明亮,費了好一番氣力,辛宜看清了天上的北極星與北鬥七星。冬季北鬥勺柄指向偏北,丹陽又在吳郡北,只要她一路向南,就能到達吳郡。
只要她能死裡逃生,她便不可能不管阿澈。
試問,天底下有哪一個爹孃會不愛自己的骨肉?阿澈是安郎留給她的唯一血脈。
季桓死在深山,被野狼吃了,齊瓊之難不成還找野狼的麻煩?
不過幸好齊瓊之未為難阿澈,念在父親的薄面上,她親眼看著郗和將阿澈接走之後,才應了齊瓊之的要求。
季桓死了,她徹底替安郎報仇雪恥。今後,她會帶著阿澈回幷州,那是她長大的地方,沒有旁的勾心鬥角,她會帶著阿澈在那裡長大。
天明時分,辛宜到了汀城。接著坐船趕往了吳縣。郗和如今就在灃鳴寺,她得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