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目前是動不得,那郡守府後院還藏著一個女人,那人在兮山藏了將近五年。”
聞言,陸淨摁著桌案的手青筋外露,漆黑的眸子裡滿是殺意。他複雜地看向雲淡風輕的喬茂,恨恨地咬牙。
“既然你早知曉,為何不同老夫說?”
“你不問,我自然也不會管這些閑事。”喬茂淡淡道,陸淨在吳郡闖了大禍,早已引得他們不滿。
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竟然放任手下人毀壞震澤的堤壩。淹了震澤,他們揚州世家卻又不能從中得利,反而還得廣施粥棚,散財博名,供那些流民百姓過活。
殊不知,唯有細水才能長流。
世家寄生於庶民百姓,若他們活不下去了,誰還來供養世家?
陸氏的行徑令他們如何不滿,但這都是他們揚州世家內部自己的事。
且陸氏身為揚州的二等世家,他們這些世族,互相經商聯姻,打斷骨頭仍連著筋。若齊瓊之敢拿陸氏殺雞儆猴,討好郭晟和季桓,那就是在打他們的臉,
……
齊瓊之邀約在急,季桓次日就動身去了丹陽郡。
他心口的箭傷雖有些結痂,但深處仍未癒合。鳳凰淚的折磨,不僅僅是讓他看不見,那些慢性毒會漸漸腐蝕他的身體,縱然郗和送來了顧道生的方子,每隔一段時間,他還是會痛得全身痙攣,如同發了癔症一般。
鳳凰淚如此很辣,郗和說,若不是他心緒擾動過於強烈,鳳凰淚會慢慢摧殘他,直到他七竅流血而亡。
一顆心顫顫巍巍,跳得不上不下。她射中了他的心口,怕他死不成,竟然還在箭尖上淬鳳凰淚。
她已然是恨他入骨了。
季桓坐在馬車上,看著自己的手凝神,他的手上沾了不少血,過去他是氣惱辛宜,不管不顧地折磨這她,拆散他們,強行將人搶了回來。
可他從沒想過殺了韋允安!
一開始,他氣惱辛宜,竟然敢揹著他與旁人茍和,還膽敢生下孽種。
他瘋狂地嫉妒韋允安,辛宜分明已是他的夫人了,又豈能在於旁的男人身下承歡。
是以,他毫不猶豫地將韋允安去勢,叫他這輩子都別想再碰他的女人。
再到後來,他發現一旦提起韋允安,辛宜必要同他尋死覓活。他雖對韋允安那廝厭惡得緊,但留著他的命,也能徹底將辛宜留在他身邊。
只要韋允安在他手上,辛宜便絕不可能離開他。
他一邊氣惱,氣惱韋允安在辛宜心底的分量,一邊卻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幸好韋允安還在他手上……
韋允安作為當下他可拿捏辛宜的籌碼之一,他又怎麼可能會殺韋允安,都怪韋允安太不中用,不過此等小事,竟叫他這般頹廢。
他本可用韋允安與辛宜保持一個良好的平衡,哪知韋允安忽地撐不住死了……辛宜因此都用了淬著劇毒的箭……
得知他未死,辛宜許會很失望?
袖中的指節緊緊攥起,簡單的握指動作都引得心口一陣抽痛。原來,五年前他只要稍稍軟化一下態度……她那般喜歡自己……為了一把阿母留下的琴,竟然肯搭上自己的命……
他凝神良久,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帕子,裡麵包著兩支雕刻有山茶花紋的箭矢。
從他心口拔出的厲箭……
快準狠穩。
想起今日來丹陽的目的,季桓握緊那兩支箭矢,貼向心口,那箭矢上,彷彿還留有她指間的餘溫。
“辛宜。”他握著箭矢輕輕呢喃,“辛宜,如今只有我們了……”
馬車駛進揚州刺史府時,季桓此刻正滿心滿眼都是辛宜,對於齊瓊之那所謂的筵席藉口託詞毫不在意。
齊瓊之想要那兩支箭矢,又不想他徹查吳郡水患一事,當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將辛宜交給他。
這回,無論辛宜恨他也好,怨他也罷,綰綰始終都是要留在他的身邊,他會用餘生去彌補綰綰……
而今韋允安死了,宋崢不過是齊瓊之的一條走狗僱傭軍罷了,如何能忽地護得了她,又如何能護得住她?
深邃的眼眸裡隱約燃著興奮,就快要見到她了。
就算她恨他恨到入骨,可沒有愛又哪裡來得恨?他後來也恨季選恨到入骨,但曾幾何時,季選也是他心心念念敬之愛之的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