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燈籠忽地滅了,只有淺淺的月輝,將立於抱廈處那抹單薄的身影勾勒地愈發清晰明顯。
身上的熱意盡數消散,冷風拂面,他的酒醒了。
“綰綰,你真的想好了嗎?”對上她堅毅又決絕的眼眸,宋崢抿著唇角,神色有些孤悽。
他承認自己的卑劣,將韋允安偷偷藏起,將他們徹底拆散,好叫她對季桓生出恨意,永永遠遠斷了對季桓的執念。
只要季桓徹徹底底死了,他們的仇就都報了。
若那時,若那時綰綰依舊沒愛上他,依舊不能放下他是阿兄的念頭,他在把韋允安放回到她身邊……
“我確實是借了揚州的力,投靠齊瓊之,替他賣命,這才換來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前朝徵和末年,趁著郭晟和季桓統一北方之時,齊瓊之正暗地裡培養勢力,東伐荊益,南攻交州,暗暗擴大他治下的土地。”
“荊州蔡鈞陰險狡詐,齊瓊之招攬了我……後來天下大定,齊瓊之暫降,明面上他不能做的那些事,便由我來做……”
辛宜嘆了口氣,雖然心中複雜,但她能理解阿兄。
“所以,這次他們是要拉攏季桓……又令阿兄來找我……”辛宜忽地苦笑,“看來,我與他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鬧得天下都知曉了。”
“不是這般。”宋崢慌忙否認,“難道綰綰還不相信阿兄的為人?”
“這個世上,只有阿兄不會害你。”
宋崢在心中狠狠地唾棄自己,齊瓊之那老狐貍為了拉攏季桓,竟然要將綰綰還與季桓。
他如何能開得了這個口?
齊瓊之分明知曉綰綰與季桓的那些恩怨糾葛,卻仍做了此等打算。他那等老狐貍,會想不到綰綰若鐵了心要殺季桓?
他思來想去,便唯有一點,齊瓊之此番是計,究竟是拉攏季桓還是變著法子要殺季桓,不得而知。
他設出此計謀唯一一處關鍵,那就是綰綰。
若綰綰不願意,誰也強迫不了她。
他心底清楚,綰綰分明願意的緊。
只要綰綰同意了此事,無論是綰綰,還是齊瓊之和他,都是皆大歡喜。
可殺了季桓之後呢?
此番不同於汀城的野山上,季桓暗地裡出行,無人知曉,他就算是死了,齊瓊之也能找上千百個藉口。
畢竟,荒無人煙的野山上,洪水猛獸山賊盜匪可不少。
但若是在郡守府還是刺史府,季桓真死在了哪,首當其沖的就是綰綰。
郭晟根本不會放過她。
若他猜得不錯,季桓與郭晟之間,保不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勾當,否則季桓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將河北三州拱手讓人,而不是自己榮登大業?
見宋崢轉身就要離去,辛宜急忙攬住他的去路,“阿兄,你看看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還有這撞院子,你莫忘了,我們還置身丹陽。”
“阿兄,若真如玉綰所猜的那般,我們便沒得選!”
宋崢有些怔然,驟然的寒意險些將他凍僵。
“不會的,我今夜就送你出丹陽。我們一起死裡逃生那麼多次,這次定然也能——”
話還未說完,周身突然響起了咣咣當當的響聲,明黃的火光穿透黑夜,正越過牆角往這邊來,霎時,宋崢劍眉緊擰,看向火光,一把將辛宜攬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