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宜起身攏了攏裙子,放下手中的半夏,看著他怔怔思量了一瞬。
良久,她才反應過來,郗和似乎一直都是獨身一人,記得那次她和安郎在灃鳴寺見他,他身邊只有一個藍衣少年,似乎是他的書童。
“不如今年郗先生還有顧神醫一起,去鎮上和我們一起過除夕吧。阿兄那日也會回來……鎮上總歸是熱鬧些,也容易買到新鮮食材。”
“……”郗和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實在不知道說什麼,重重點了點頭。
原以為只有他與她的……
“我也會做藥膳,屆時你等著看我的拿手好菜吧。”郗和唇角帶著笑意,漆黑的眸中星光點點。
“那我可就等著了……奉安!”辛宜看向他,回之一笑,接著又蹲下身去,埋頭收拾著半夏。
“叔父,你的耳朵怎麼這麼紅阿?”阿澈伸手摸向郗和的耳朵,果然一陣溫熱。
“沒什麼,叔父是高興。”他愣愣盯著辛宜忙碌的身影,聲音都有些輕快。
她竟然,頭一回叫她他的字,不是郗和,不是郗大夫,而是奉安。
她終於肯叫他奉安了,誠如他一開始喚她玉綰,後來會試圖喚她綰綰,期待與她更近一步。
他今日就要去那竹籬茅舍去看看,他要替玉綰把韋允安找回來。
他想要一直都看到的是她的巧笑嫣然,顧盼神飛。
她生來就該如此絢麗!
郗和吃完午飯就匆匆離去,也未說要做何,只跟她道是去辦要事。
顧神醫近來又收了一批藥材,他又外出不知去了何處,那批藥材無人規整,辛宜就在此處小住了一段時日,順便幫些忙。
阿澈正在午睡,她閑來無事,坐在榻邊烤著火。
辛宜發現,只有忙碌才能不去想那些煩心事。只要一閑下來,她就忍不住去想安郎,去想過往那些與他的點點滴滴。
安郎什麼都沒有做錯,他清雋莊重,溫柔細心,純正質樸,待誰都沒有過壞心。
他好不容易從泥沼中掙脫出身,頭懸梁錐刺股地埋頭苦讀做學問,抱負還未實現,竟然就突然沒了。
若沒有阿澈,他真的,在她的生命中真就成了匆匆過客,什麼也沒留下。
辛宜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漆黑的眸中蒙上一層水霧,倒映著熊熊烈火,恨意由然而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她的安郎無故慘死,而季桓那個罪魁禍首竟然還茍活於世!
為何上天如此無眼?心性純良,一生正直之人不得好死,而喪盡天良惡貫滿盈之人竟然還好生生的活著。
不殺季桓,她始終覺得於心有愧,愧對安郎。
“娘親~”
聽著身後的呼喚聲,辛宜迅速轉身,見阿澈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沒有醒,只是被子踢到了腳邊。
上前把阿澈的被褥蓋好,辛宜心疼得摸了摸阿澈的臉頰,小心翼翼親了她一下。
她還是不能違背自己的心。
今日她雖一直在忙活,可她看的清楚,阿澈十分喜歡郗和。她才兩歲,對爹爹的記憶也才停留在兩歲以內……
等她長大了,或許就記不得自己的爹爹是誰。
正愣神間,門外的腳步聲忽輕忽重,季宜登時警惕起來,從枕下抽出匕首,藏身在格門之後。
阿兄若是回來,他有鑰匙,哪裡會這般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