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崢心口驀地一痛,他不想再讓綰綰流淚了。
宋崢閉著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氣,“罷了,綰綰,你和阿澈同岑溪一起,下船乘車,去汀城北部的雲浮山,同我的舊部會合。”
“那你呢阿兄?”辛宜不同意他的決定,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放。宋崢想起另被他安置在旁處的人,心中苦笑。
他永遠都捨不得綰綰受苦,她值得更好的郎君。
“我生來命大,當年在戰場上同北方的塌然交戰,比這更重的傷我都挺過來了。”
“我們不能一同離開,季桓他定然也想得到,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和一個傷者,行不了多遠。”
宋崢咬牙忍著身上的疼痛,有些堅持不休,“綰綰,你先走,行至下個碼頭前,我同岑滳也下船換行。”
“可是阿兄,你把部曲都給了我,我怎能將你一人至於危險境地?”辛宜擦去眼淚,死死握著他的手。
宋崢愣愣地看著辛宜,想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卻又沒有氣力。
這次,綰綰終於滿心滿眼只有他了,同他們兒時一般,親密無間,形影不離。
可自從,赤山之亂爆發,綰綰變了。
從那過後,綰綰同他雖然親密,卻又不那麼親密。
十三歲那年,綰綰一個人偷偷在紙上畫著小像,他湊近想看,綰綰卻急急忙忙地塞進匣子中,眼眸中隱隱還有別樣的情愫。他離近才發現,綰綰的耳朵紅了。
後來他實在好奇的緊,趁綰綰不在,悄悄開啟了匣子。
小像上那個騎著馬的少年,明顯不是他……
再到後來,他經常隨父親外出徵戰,同綰綰更是聚少離多。每每回來,想同她親暱親暱,卻被綰綰不著痕跡的躲開。
那時他想,綰綰少女心事,許是他不在時,有旁得兒郎討了她的歡心,她年紀小,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把戲。
再者,辛先生定然不會把綰綰嫁給旁人,他們兩家知根知底,他與綰綰又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且他徵戰沙場多年,戰功無數,在父親身旁還領了要職。
只要他去提親,辛先生沒理由會拒絕。
她這般信任自己,心疼自己。宋崢驀地湧上一股愧意,他昨日被仇恨矇蔽雙目,未對她言明實情。
他早早從季桓手底下救出韋允安,命人將之送往丹陽。
只是韋允安已被去了勢,他已經那般,又如何與綰綰相配?綰綰跟了他,今後等著守活寡不成?
可笑得是,綰綰徹徹底底將他當成了兄長。昨夜他情急之下,驟然說出了壓抑在心頭數十年的話。
他發現了她的驚訝,疑惑,甚至還有一絲懼怕與畏縮。
他知曉,綰綰是怕拒絕他後,二人再也走不回當初了。她怕他會心寒,怕他們自此陌路。
他也怕,怕綰綰知曉以後,會拒絕他,會離他更遠更遠。怕她不再喚他阿兄。
當年父親死後,他以為綰綰經歷了鄴城的禍事,便不再想成婚生子。留在揚州陪著辛先生安度晚年,也是極好。
而他那時,被仇恨矇蔽雙眼,無論如何,他都放不下殺父之仇。他想著,綰綰在揚州,揚州就是他的家,他回來了,綰綰就在那,等著他,喚他阿兄。
哪知,他又錯過了一回。
綰綰和韋允安結為夫妻,婚後兩年還生下了阿澈。
只要韋允安對綰綰好,他自是無話可說,就算心上跟針紮得一般,他也會笑著祝福綰綰,同韋允安稱兄道弟,逢年過節替阿澈包上一份紅包。
思緒慢慢回籠,宋崢看著辛宜,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擦去她的淚珠。
“不會有事的。”宋崢撐著身子起來,面容冷肅,看向一旁的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