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隨風吹拂,在耳畔不聽紛卷,季桓暗暗握緊了指節。
她如今就與宋崢在一處,他們從前就不清不楚,宋崢對她存了什麼心思,她又豈會不知?
果然是一個精明算計的女人,他才不信,她會待他真心。
一點都不信!
“吳郡北境的永安,汀城,齊安,要嚴加看守,尤其是……汀城。”
既是宋崢帶她離開的,少不得北上前往丹陽郡,而汀城恰是吳縣通往丹陽的必經之路,過往船隻繁複,辛宜指不定就在哪條船上。
“備馬,即刻啟程,前往汀城。”季桓負手而立,眉心緊鎖著。
看他這麼一副模樣,全然不像負傷在身。鐘櫟想請他先去看大夫,但察覺他周身的肅冷,還是將話又憋了回去。
“喏。”
……
另一邊,辛宜剛安撫好阿澈,汀城的郎中就急匆匆找來了。
他們說宋崢腰腹處的傷口實在太深,若直接縫線,恐怕人會當場疼死。他們不敢冒然給自己的名搞臭,只用了上等的金瘡藥,止血化膿。
“夫人帶著郎君前往丹陽吧,刺史府邸在那處,丹陽的杏林世家祖傳千年,走河道不過一日就到。”年邁的醫者收拾著藥箱,真誠建議。
“老朽是不成了,一來沒有止痛的藥物,二來也著實不敢動針……還請夫人見諒。”
宋崢的面色愈發泛白,到了今早,已然沒了血色。辛宜一邊抱著女兒,一邊站在榻邊憂切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宋崢,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季泠阿姊能撐到幾時。汀城離吳縣實在太近,她怕季桓回頭發瘋,又將她擄走一回。
“無事,正好我也要去丹陽。”
辛宜送走那醫者後,同宋崢的部下岑滳一起,當即租了兩船徑直北上。
阿澈年幼,此次確實頭一回坐船,在甲板上時就吐了一地。辛宜見孩子難受得緊,將她抱在懷裡,端著一碗濃稠的藥汁喂她。
“娘親,苦~阿澈難受。”小丫頭縮在她懷中,
“阿澈乖,再忍一忍,等到了丹陽就好了。”辛宜將阿澈緊緊抱在懷裡,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她的心跳得巨快。
“阿爹什麼時候回來啊?”懷中的小丫頭剛喝了一口藥,就吐了滿地。
清晨的暖陽落在她悻悻的面容上,烏黑的眼睫低垂著,擋住光影,小丫頭眉頭緊皺,另隻手揪著辛宜的衣衫,她想阿爹了。
“快了,阿澈把藥喝完阿爹就回來了……”
隨著船行,河面上蕩起一圈圈漣漪。阿澈入睡後,辛宜蜷縮蹲坐在甲板上,時而看向滾滾流水,時而垂眸望著左腕上的袖箭發愣。
她又一次經歷了家破人亡。
清風吹起她耳畔的碎發,辛宜枯坐在那,也不理會。
想來也可笑,她竟然連安郎葬在哪裡都不知曉。
是季桓那個瘋子殺了他!正如當年鄴城之禍,她死了整整五年,他都不曾為她收屍,為她立碑築墓。
辛宜捲起袖口,看著弩箭上雕刻的山茶浮雕。抿著唇凝神轉著弩箭的機竅,調動關鎖。
阿兄擔憂她再無力持弓,遂而未她打造了一把機關連弩。但昨夜她曾試了,除了力道較弱,她的準頭尚可。
她仍能持劍挽弓射殺賊人。
安郎死了。
此番,她定要季桓以命抵命,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