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就沒有做過,不求利益,只問本心的事嗎?”
“……”
季桓頓了片刻,似乎真若有所思。
“不求利益,只問本心?愚鈍蠢笨之人才會這般行事。”
他溫和的面容旋即覆上一層薄霜,“我掌管冀州數年。大權在握,若不想死,就絕不能心慈手軟,更不能婦人之仁。”
“本心?在利益面前又算的上什麼?只求本心,恐怕本官早死上千遍萬遍,屍骨無存。”
“季泠是季氏嫡枝血脈,常年諂媚於季選與孫氏身旁,做小伏低,卑躬屈膝。她亦知曉不少季氏的要事。”
“陸琛娶她,也並非僅僅娶她這般簡單。她既看不清,便該由本官這個家主出面擺平。”
旋即,男人冷笑一聲,嘲諷道:
“不想她竟做出婚前茍合,私相授受的醜事來,還敢棄季氏不顧而與陸琛那豎子私奔!”
“陸琛總該是要死的……後來,本官親手,一箭射殺了他。”
他呷了一口茶,眸色平靜,似乎此事與他毫無關系,季泠也不是他阿姊,陸琛也不是他姐夫。
倒是辛宜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夫,那季泠豈不是要恨他入骨?
心跳猛地快了幾分,辛宜回憶著過去在祿蒼庵見過的女人,雖略顯疲態,但眉眼間的淩厲與清冷卻與季桓別無二致。
“那……季泠她後來又如何了?”她似乎找到一絲共鳴,一絲季桓會手下留情的證據。
“本官倒不會殺她,只是她自該有自己的去處。”
辛宜陡然驚醒,原來過去在天梧山那處的祿蒼庵,是季桓親手設下的囚籠,親手困住了他的親阿姊!
摁著桌角的手猛地用力,辛宜頓時臉色煞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聲音發顫。
“她……她是你親阿姊啊……”
“你此番做,你……她豈不是要恨死你?”
“一個早已入土的外人,與一位高權重的至親,她分得清孰重孰輕。”他面色平靜,依舊不見一份漣漪。
季桓察覺她的憤慨,上下打量了她,危險地審視著她。
“丈夫沒了還可再有,本官的信任與耐心,卻是有限的。”
聽出他話裡的敲打,辛宜垂著眸沒吭聲,只內心仍縈繞著絕望與悲慟。
他向來就是這幅德行,她不該對季桓抱有一丁點的期望,一丁點都不該有。
聽他說了這麼多,祿蒼庵、季泠、陸琛、季桓、澗素……這些紛紛亂亂在辛宜腦海中交織纏繞著。
她依舊記得祿蒼庵那晚,季泠看起來閑適雅緻,從容淡定,倒真像是在佛庵久住的修行之人。
季泠還對她說,季桓過去的種種不易,還將澗素送她,託她緩和與季桓之間的關系。
那時候的季泠,似乎就真像一個,被阿弟不分青紅皂白地誤解,被拘在庵堂委屈又無奈的寡居婦人。
不該如此!
辛宜垂下眼眸,遮住眸中的隱忍與慍怒。
被人殺夫軟禁,就算那人是自己親弟弟,她都不該這般平靜,甚至還盼著對方好。
至少她辛宜,做不到!
“當年我在祿蒼庵,見過她一面。”辛宜在心底苦笑著,語速有些慢。
“她在山外栽了一大片白山茶……”
“山茶開得很旺盛,我見她悠然閑適,似乎並未見幽怨悲慟之色。”
“她……還與我說了你過去的事……”
果然,辛宜說出這句話時,顯而易見男人的臉色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