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一塊巨石投進深水,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浪花,辛宜面上的冷漠無情旋即化作一地碎渣。
“夠了,你回去吧。”辛宜無力地扶著攔杆,原本平靜的面容瞬間被苦澀與心痛取代,眉心緊攏,半側過臉,不願再看這些礙眼的人。
燈火落在她的臉龐上,平白新增了一絲愁緒。這幅被戳中要害,痛心疾首的模樣,落在季桓眼裡,卻添了另一層含義。
定是崔節這誤打誤撞的話勾得她想起了那個孽種!
“將人帶下去,打五十板。”
本以為有了辛宜的鬆口,她少說能逃過一劫。誰料季桓這廝要打她五十板子,這不是間接要她的命嗎?
崔節恨恨得看向兩人,當即準備兩眼一暈昏死過去。
直到聽見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她的臉色瞬間煞白。
該不會是,此時要打她板子?
“大哥!”熟悉的沉重聲音傳入耳畔,崔節眼底又湧起一陣淚花。
季珺急沖沖趕來,看了一眼狼狽的妻子,深深替她捏了一把汗。
聽到下人的稟報,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多年,崔節還不知道他大哥季桓是何人嗎?她怎麼敢去招惹季桓!
大伯季選死後,十九歲的大哥成了季氏家主。他當家不過半載,繼母孫夫人和其所出的六歲的女兒季汐相繼病逝。
府中之人自然知道這其中陰私,但是為了季桓的名聲,為了清河季氏的名聲,眾人都絕口不提,對外只稱病逝。
就連他親阿姊季泠,不是到現在還被軟禁在祿蒼庵嗎?
多年來他與大哥雖然是兄友弟恭,但對他而言,更多的是敬畏和懼怕罷了。
“大哥,我替識芳向大哥大嫂賠罪。識芳她近來病糊塗了,頭腦愈發不清楚。今日竟然沖撞了大哥大嫂,回去我定然會依照季氏家規好好管教她。”
看季桓的面色似乎有些緩和,季珺瞪了崔節一眼,給她使了眼色。
“大哥大嫂,我今後再也不敢了,今後識芳自願去天梧山清修,替大哥大嫂還有府中眾人祈福。”崔節紅著眼,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
看著下人將崔節扶走,季珺才鬆了一口氣,又是好一陣同季桓和辛宜賠罪,這才離去。
二人離開後,喧嚷的吵鬧聲終於消停。
深秋的夜晚涼得如同冬日湖面的寒冰,凍人的緊。
可倚坐在池邊的女子,任憑涼風如何吹拂她的裙擺,冷風深深灌緊領口,她都像感知不到似的,依舊側著身子坐在那,一會抬眸看滿月,一會又垂眸凝視著枯荷發愣。
被漠視的男人徹底沉了臉,一言不發,上前直接攬腰將女子打橫抱起。
身子的陡然懸空,激得辛宜尖呼一聲,下意識地環上男人的脖頸,二人一時四目相對。
辛宜只覺厭惡。
如同觸碰髒物旋即收回手去,遂將頭扭到了一邊,不再同他對視。
丫鬟們執著六角琉璃燈,遠遠在前方探路。季桓抱著懷中的女人,穩步前行。
辛宜實在不想靠近他,可環抱著她的手臂健壯有力,桎梏得緊,這種姿勢導致她無論如何都掙不開男人的懷抱。
她不想看見崔節,更不想看見季桓。經過這幾次的交鋒,她實在是累了。每一次都如同對牛彈琴,每一次落在她身上的那些苦與痛,那些屈辱都是實打實的,
季桓既然想要她,那便要她罷,只要安郎和阿澈能夠平平安安,她在季桓那瘋子身旁,當個活死人又有何難?
無論如何她也小他六載,總有熬死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