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沒事兒打什麼仗啊，”他說著，眼神一轉，又沖向夏柏野沒話找話，“還好咱們這離得遠，沒啥影響，你說是吧，小夥子？”
但這位沉默英俊的apha並不回答，只禮貌地對他笑了笑，便起身拿起柺杖，隨著叫號的護士走進了診室。
“腺體數值正常，資訊素分泌也穩定了……目前來看，您的腺體情況恢複得很好，”慣例的檢查過後，醫生翻看著報告，頭也不抬地問道，“釋放資訊素和標記都沒問題了吧？現在還會有腺體突然疼痛的情況嗎？”
“嗯，”夏柏野點頭，“除了偶爾釋放資訊素的時候會刺痛一下。”
“這也是正常的，您的腺體正在癒合，跟青春期生長痛一個道理，只是還要注意不要過度釋放資訊素，”即便已經看過無數遍這位apha的病歷，醫生仍忍不住感嘆，“真是奇跡……程度這麼嚴重的腺體損傷理論上是絕不可能自愈的。”
“至於您的oega，”他拿起桌上另一沓報告，“情況更棘手一些……他的腺體還是不太穩定，活躍度過高導致的資訊素紊亂，盡管一直有在用藥，apha的安撫標記還是必需的。”
“不過你們匹配度很高，您也不必太擔心，”醫生笑笑，“這種狀態不會持續太久的。”
謝過了醫生，夏柏野離開診室，腺體科外病患和護士們來來去去，已經沒人關注電視裡還在對國際形勢滔滔不絕的專家和主播，畢竟這裡離王國和聯盟都太遠了，遠到人們對大洋彼岸兩個國家間的戰爭甚至沒有多少實感。
跳崖時骨折的右腿前不久剛拆了石膏，但夏柏野拄著柺杖也還算走得順暢，穿過長長的走廊，坐電梯下到一樓，屬於夏末秋初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天氣已經轉涼，小徑兩旁的各色花草卻還鬱郁蔥蔥，幾叢橘粉的野生酸漿草夾在道邊整整齊齊的三色堇旁邊，開得一片熱鬧，夏柏野停住腳步看了少時，蹲下身摘了一小束，虛虛握在手心。
這所位於度假勝地、以腺體治療聞名的療養院一如既往地安靜，夏柏野很慢地走過花園和草坪，邁進被綠植環繞的白色小樓，跟前臺值班的護士打過招呼，上了二樓，刷開資訊素隔離門，走進盡頭的套間。
陽臺的拉門半開著，和緩的風輕輕鼓動著窗簾，清瘦的oega蜷在床上，蓋著一張薄毯，小半截身子沐在暖洋洋的日光裡，正在午睡。
聽到響動，他也沒像以前那樣驟然驚醒，只是微微睜開眼，無意識地朝在床邊坐下的apha蹭了蹭，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了點兒，伸出胳膊摟住夏柏野的腰。
“你回來啦？”紀秋含含糊糊地問。
“嗯，回來了，”夏柏野放下手中的花，俯身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檢查一切正常。”
“下午的複健也約好了，我們一起，好嗎？”
清淡的桂花香在空氣中浮動，紀秋半閉著眼，“唔唔”兩聲，動作自然地把臉埋進他掌心，蹭了兩下，才抬起眼睫，沖夏柏野露出一個尚帶睏意的笑容。
奇跡。方才醫生的話彷彿還在耳邊，夏柏野看著他，靜靜地想，受了星火輻射，從那樣的高崖墜海，他們卻都還全須全尾地活著，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奇跡。
有時候他會覺得這一切也許都是自己瀕死前過於漫長的幻覺——撞上崖壁枯樹後落海，被回轉的僱傭兵們撈起，緊急搶救後連夜離開王國，斷斷續續輾轉多個國家，最後在燕曼雲的安排下，隱姓埋名住進這所療養院——剛被救下的時候夏柏野全身多處骨折，緊急手術做了一場又一場，紀秋則受星火影響更大，甚至一度無法控制腺體，卻怎麼都不肯離開他身邊。
那抹淺淺雨後桂花香就像風箏的線，一直牢牢牽著他，要他落在地面上。
“對了，曼雲姐來信了，剛剛護士送進來的，我還沒來得及看，”紀秋從床上爬起來，指指床頭櫃上的厚厚信封，又注意到夏柏野放到他枕邊的花，眼睛亮了亮，“給我的呀？”
他探身拿過那一小束酸漿草的小花，用指腹小心撥了撥軟嫩的花瓣，認認真真地看了好幾秒，才把它們插進床頭空置的水杯裡。
“真好看。”紀秋熟練地在夏柏野懷裡找了個位置，靠在apha觸感很好的胸肌上，看他拆開外層的牛皮紙，抽出裡頭的信件和資料來。
他們新的身份證明，墓園的照片，房産轉讓證明，還有份燙金的舞劇劇票和宣傳冊子，看時間，是在明年春天，於中立國開演首場。
燕曼雲一次性寄來的檔案太多，信卻寫得簡短，見信如晤四個字後頭緊跟著就是專家看了都得瞳孔地震的兩國內政秘聞，大體是要他們放心，那場爆炸裡屍骨無存的人太多，王國和聯盟如今都忙著和談，紀嚴州被皇帝問責，搞得整個紀家焦頭爛額，沒人在追究他兩下落。
“她說自己也已經脫離紀家了，讓你放心。”夏柏野低聲說。
“嗯。”紀秋閉著眼睛點點頭。
這麼一會兒工夫，他的精力就又快耗盡，睏倦重新湧了上來，是因為不正常活躍的腺體消耗了太多能量。
“等我們都痊癒，就回中立國去吧，看看澄澄和媽媽……曼雲姐的複出演出……”他的聲音慢慢地低下去，被夏柏野輕手輕腳摟著躺回床上，嘴裡還在嘟囔，“還有回信……”
“先睡吧，回信起來再寫，”夏柏野捏捏紀秋的手心，低低地哄他，“不急的。”
oega的呼吸很快就淺下去，夏柏野側身盯著他垂落的長長睫毛和很乖的睡顏瞧了一陣兒，便也垂下臉，半是安撫半是親暱地，把臉頰貼住紀秋額頭，閉上了雙眼。
日光正好，下一個春日近在眼前，而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所有緘默的傷痛和尚未訴諸的遺憾，也只需等待。
【end】
紀老師和夏老師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啦！感謝每一個看到這裡的你！寶寶們有緣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