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假期進入到第二週，喻秋突然向夏柏野發來邀請，問他是否願意去登山野營。
“算是慣例吧，每到暑假有空都會去一次的。”喻秋說，“正好我的論文也定稿了。”
他打算去的森林公園是中立國最為著名的景點之一，風景優美，面積廣闊，連綿山脈從盧塞爾郊外一直延伸到國境線的盡頭，像一顆綠色的心髒，與峽谷河流組成的動脈一同，嵌在這個小國的版圖之中。
夏柏野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只是他以為喻秋口中的“慣例”是指他一家每年都會到公園裡度假的意思，等到出發那天，才發現要去的只有他們兩人。
“露營這種我妹妹去不了的，你也知道，她打從出生就身體不太好，特別是分化成oega以後……”喻秋站在路邊公交車站的站牌下，腳邊放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對面露疑惑的夏柏野笑笑，解釋道，“我媽工作忙，也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家，所以只有我們倆啦。”
盧塞爾初夏的日光明亮卻不強烈，落到少年臉上，將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渲染得真摯，夏柏野看著喻秋的眼睛，心裡那種似乎被刻意引導了的感覺很快被想要親吻的沖動覆蓋，變得幾不可察。
不過喻秋沒能跟大部分同齡人一樣在成年前便拿到駕照——他過人的頭腦顯然沒在學車這件事上起到什麼作用，而夏柏野的聯盟駕照在中立國並不通用，他們只好搭班車先到位於公園入口的河谷小鎮，計劃在那裡留宿一晚，第二天再徒步上山。
喻秋預定的旅館不大，但裝修得很漂亮，明黃外牆上爬了大片開得正盛的粉紫月季，整潔明亮的房間裡，浮動著的則是與城市完全不同，香氛、圓木與各種植物香氣混合的幹燥味道。
夏柏野收拾完行李下樓，看見喻秋已經等在一樓門廳，正跟前臺接待的年輕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那是個beta，身高比夏柏野矮了不少，但長相仍然稱得上俊朗，是那種看起來就很受歡迎的小鎮大男孩，頭發微卷，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故作帥氣地倚在櫃臺旁，沖喻秋閃了個ink。
夏柏野默默停住腳步。
“請你喝杯咖啡總行吧。”隔著短短一條走廊，他聽見beta男孩這麼說。
那聲音在夏柏野聽來不知為何顯得尤為輕浮和刺耳，但喻秋只是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平淡地回答：“謝謝，不過不用了。”
可能是從小到大應付了太多此類邀約，他的樣子沒什麼耐心，說話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都跟平時全然不同，透著陌生的冷淡和疏遠，像是很難取悅、永遠不會動心的那種人。
夏柏野忽而意識到之前聊天時喻澄那些打趣兄長的話原來並無誇大，喻秋確實算不上生性溫柔體貼，也非常擅長幹淨利落地拒絕，足夠禮貌，但也並不會留很多情面。
“為什麼？”那男孩卻不依不饒，追問，“只是喝杯咖啡而已。”
喻秋眼睛盯著手機，打了幾個字，頭也不抬地說：“我有伴了。”
這個藉口實在常見又敷衍，但由於喻秋說得太過理直氣壯，沒有絲毫扯謊的痕跡，男孩很明顯地動搖了，問：“那個跟你一起來的apha？”
而幾乎是在同時，夏柏野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有些呆滯地低下頭，看見紀秋發來資訊，問他“還有多久下來？”，後面還跟了個可愛的小狗催促表情包。
“你們都沒住一個房間，不是情侶吧？”beta男孩還在擅自猜測，“你是喜歡他？正在追？”
“別傻了，apha怎麼可能會對beta認真，”他說著，音調變高了些許，“oega和apha天生就有連線，我們連資訊素都沒有，又基本感知不到，說到底從生理上就對他們沒什麼吸引力不是嗎。”
喻秋一時沒有作聲。
這樣的言論夏柏野不是沒有聽過，可喜歡誰是他自己的事，夏柏野不介意別人怎麼想，也從沒在乎過喻秋的第二性別和所謂資訊素的吸引，只是仍舊在喻秋沉默的短短十幾秒內，第一次因為這種常見的誤解，産生了心髒彷彿被拉扯般的難受。
“哦，是嗎，”喻秋的聲音很低，像非常疑惑一樣反問，“明明沒有資訊素，你怎麼這麼清楚apha的感覺？”
夏柏野不想再聽，忍不住走過去，開口叫了喻秋名字一聲。
beta男孩愣了一下，面色不佳地轉頭看過來，似乎又低聲說了句什麼，喻秋卻沒再搭理他，只是神情變了些許，眼睛很慢地彎起來，沖夏柏野抱怨：“怎麼這麼慢。”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也讓人安心，好像在說夏柏野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夏柏野怔怔看著他，同之前很多次一樣，心裡那些微小的難受很神奇、也很輕易便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