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很驚訝嗎?”看著面前apha保鏢神情中隱隱透出的震驚,紀秋不由輕笑了一聲,“在貴族間,這種事根本算不上什麼,而這也不過是我大哥愛人的方式罷了,對他來說,正常得跟一天要吃三餐一樣。”
“……畢竟生於紀家長於紀家,很難不變得扭曲吧。”
他話說得直白銳利,語氣卻又平淡,淺棕眼眸裡情緒散漫,彷彿談論的並不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兄長和家族。夏柏野靜靜地望著他,忍不住想:那你呢。
在紀家生活了整整八年,又被車禍奪去大半記憶,所以你也一樣嗎?跟紀曜戎一樣,跟紀嚴州一樣,跟所有無心無德的上位者一樣,被吞噬被同化,變得扭曲冷漠,狠戾無情?
夏柏野問不出口。
紀秋卻彷彿對此沒什麼感覺,一手支著下巴,自言自語似的:“當然我也不例外。”
窗外街道上游行隊伍已經過去了大半,種種嘈雜人聲也漸漸遠去,偌大的餐廳因此更顯沉寂,坐久了,只覺得有微小的寒意從脊背緩緩爬上來。
“真的嗎。”短暫的默然後,夏柏野低聲開口,“那您今日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紀秋正拿叉子戳蛋糕的手猛地一頓。
“因為你問了。”他抬起眼,看向夏柏野,緩緩勾了勾唇角,“也因為我信任你——這個答案怎麼樣?”
夏柏野平靜地直視著他,一言不發。
對峙般的僵硬氛圍只在兩人間持續了很短的時間,紀秋忽然抿了下唇,扭過頭別開視線,說:“我知道你被僱來除了保護我還有別的任務。”
“……也知道餘榮叫你監視我,所以你每週都要向他彙報。”
“既然如此,多抓點彼此的把柄也未嘗不可。”紀秋微微一笑,“問了不該問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嘴也就該閉得緊點,對吧?”
他半垂著眼,沒看面孔緊繃的保鏢,只出神似的盯著桌上那塊被自己戳得坑坑窪窪的蛋糕,長長睫毛掩映下瞳色幽深:“所以你看,我其實與我的父兄也並無什麼不同。”
“不是的。”夏柏野忽然說。
“我覺得你只是難過,”apha的聲音輕柔,“你跟我說這些,只是因為難過而已。”
為於飛,為燕曼雲,為即將邁入同樣命運的你自己。
紀秋的面色一僵。
難道是沒有自覺嗎,夏柏野注視著怔忡的oega青年,想問,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從來都掩飾得天衣無縫。
你的肢體動作,你的神情,你眼底藏不住的低沉和失魂落魄。
那麼多幾乎快要溢位來的難過。
“你跟他們不一樣。”夏柏野終於還是說了。
笑容彷彿幹透了的膠水一般慢慢凝固在唇邊,十指無意識地蜷縮成拳,紀秋微微張開嘴,只覺得胸腔彷彿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堵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是嗎。”許久,他聽見自己略微嘶啞的聲音。
“是啊。”夏柏野回答。
可難過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啊。紀秋靜靜地想。
因為不論失去時再怎樣痛不欲生,再怎樣抗拒崩潰,大腦總是不擅長記憶痛苦,它本能地築起防禦,教你平靜,教你麻木,告訴你,現實無法改變。
接受過後,就是遺忘。
太陽照常升起,傷口緩慢癒合,那份彷彿要把人撕裂開來的痛楚註定無法長久延續,而他從你的生活裡消失得如此徹底,甚至再無一絲痕跡——
那是種物理意義上的疏遠。於是自然而然地,那人變成了一個沉在水底的影子,當你低頭凝視,才會恍然發覺那曾經鮮活的眉目如今模糊得仿若一個幻覺。
失去他不是世界末日,心碎也總會過去,你的記憶在不知不覺間褪色,日複一日,不可阻擋,在多年之後,甚至已經可以平靜回想起兩人過去種種美好時光。
到那時,也許內心仍有隱痛,但也只是如此了。
更何況,那本就是在多巴胺和資訊素支配下,很難長久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