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願走到後臺,遠遠地就聽到了爭論的聲音。
”你來這幹什麼?你是不是讓他看見你了?”白瑞質問道。
”又是我的事了?”裴松的整個語氣都是憤怒的,統統藏不起來,”你兒子要是真有本事看見我就不會彈了?廢物就是廢物,拼命砸錢還是塊爛鐵。”
白瑞從來沒跟誰吵過架,對待人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不小心就佔了下風。
白瑞尖叫道:”裴松,你整天嘲諷他打擊他,他不是你兒子?你在這裝什麼高尚?”
”我沒有這麼丟臉的兒子!”
太狼狽了。
裴知願覺得自己的呼吸不順暢了,他太慶幸後臺沒別人全都在觀眾席坐著。
他從來都認為什麼都無所謂,就算一開始他根本不喜歡聲樂不喜歡鋼琴,白瑞幫他報了他就去學,學一學的事,沒什麼大不了,這一學就是六年。
剛開始那幾天裴松和白瑞吵過架,那人的嘴裡總吐不出什麼好話,各種嘲諷和貶低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兒子。裴知願總告訴自己別往心裡去,聽聽就好,可是有些言語是帶著刀的,他不想聽,不代表那幾把刀子就不會來刺他,一次一次的剜他心窩子。
白瑞吵到最後哭了起來,裴知願站在原地好久好久,下肢像是被螞蟻爬過激起他一身冷汗,隨即離開這片窒息又難受的地方。
那就不學了吧,吵了那麼久也該停了,裴知願走出後臺心想。
鋼琴老師終於在禮堂外找到了他,問他怎麼了,裴知願忽然低下了腦袋,眼睛燒痛得難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又酸又澀,怎麼憋都憋不回去。
直到鋼琴老師抱住了他,一下一下地摸著他後腦勺說:”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還有下次啊,這不能代表什麼。”
”對不起老師,我不想再碰鋼琴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該怎麼辦。”裴知願找到了可以短暫依靠的肩膀,眼淚忽然就控制不住了,他本來是不想哭的,明明他可以憋住的。
從那以後,他就像那人口中一樣,做事有始無終——暑假班不去了,回雲南就買一架鋼琴的想法也散得一幹二淨,幾乎隻字不提”鋼琴””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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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房裡太壓抑了,裴知願合上琴蓋就出去了,站在陽臺邊上吹了會風才得以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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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的下半段時間都是由學生自由分配,自然也沒有晚自習。社團活動一解散,該去教室去教室,該回宿舍的回宿舍,空出這麼大把的自由時間,各班文委可不打算放過他們,當即就集結表演的同學去到集合的地方進行排練。
因為今天早上陶芋就叫住了全班,讓排練的同學結束掉社團活動就去舞蹈教室,所以他們班早早的佔了舞蹈教室的位置。
有四個舞種分工明確,往那一站就知道少了誰。
”裴知願呢?”陶芋問許迎川。
許迎川搖了搖頭,社團活動結束他就往教室走,卻沒看見想要見的人,問同班同學也不知道,他給人發訊息也不回,他揣著裴知願已經到舞蹈教室的想法過來,卻連個影都沒見。
”我去找他,你們先練著。”許迎川對眾人說道,抓起校服出去了。
今下午裴知願還趴在桌子上說他要睡會,等活動結束的時候來叫他。沒想到幾小時而已,許迎川來叫人,那人卻不在。北附這麼大,偏偏今天又沒有上課的必要性,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了。
忽然想到了什麼,許迎川往實訓樓跑去,看到音樂生們人手抱著一本酒紅色的封殼從樓上下來,他堪堪從邊上走,壓根不理會那些小姑娘激動的情緒,三步並作一步跨上臺階。
“哎許迎川!”有個音樂生伸手拽住了許迎川的衣袖。
“怎麼了?”許迎川回頭,一向淡漠的臉色突然多出一絲焦急。
那個音樂生看樣子跟許迎川關系不錯的,一副見到老友想要多寒暄幾句的樣子:“你來這幹什麼?我想跟你說我之前碰到裴知願了。”
許迎川終於把身子轉了過來,更加著急了:“他在哪?”
音樂生沒見過許迎川這副樣子,慌張道:“他往機房那邊走了,但是......”
還未等她說完,許迎川匆匆道謝,旋身跑下了樓。
沒想到音樂生也趕了上去,沖那道背影吼道:“我還沒說完呢!我看見他的時候已經一個小時之前了,你要去哪!”
音樂生的大嗓門這時刻展現得淋漓盡致,這附近不少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那個音樂生。
她倒是無所謂,沖著身邊的好友擺擺手:“至少他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