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夏之交,天氣變化無常,經常突然下雨、下大冰雹。和無端的天氣博弈本就吃虧,再和人拉扯就更加心力憔悴。裝修施工的細節問題一籮筐,尹山有品質要求,避免不了日日費力和包工頭老李掰扯。小江可不是阿依木,現場蹲守得少,能幫上的忙有限。
光是買材料和運材料,再費力搬上山,就相當考驗人的體力和心力。那輛幾個月前新買的小皮卡已顯舊,尹山開著它在這山上來來回回不知顛簸了多少趟,刮蹭的累累痕跡,就證明瞭有多磨人皮。
一番折騰,籃球架終於運上了山。老李的工人沒安裝過,尹山自己研究的安裝施工標準。這天現學現裝,好不容易安到一半,老天又給安排上了雨。工人們冒雨弄完架子,撒腿就跑了。
光禿禿的籃球架,下面還是一大攤泥。尹山一屁股坐在泥裡,淋著雨,濃密的睫毛上,雨水淋漓,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曾經想象的美好。
阿麥爾在一旁看著,手足無措,輕聲安慰:“再熬一熬吧。”
熬一熬,熬到了五月。山上大片的頂冰花開了,就像尹想曾在這裡拍攝的“破冰花”的樣子,朵朵嬌小、雪白的頂冰花,在冰寒的土壤下經歷了不為人知的掙紮,破冰而出,這倔強的姿態,終迎上了這陽光下的燦爛。春天終於來了。
工地的繁雜和尹山的眉頭,也在這春光中逐漸清朗。所有房間已在安裝潔具、空調和木地板,外圍的木棧道、配套也在修建。等這些做完,就做開荒保潔,等待傢俬擺件了。
小江今天來了山上,尹山和他在套房裡商量起擺設。
兩個套房都是獨立棟,面積都是六十平方,差不多能抵上一般的三間客房,除了臥室、洗浴間,還有一個生活功能區,每個區域都是三面大玻璃幕牆。雪山、雲杉林、日出日落,星月風雪……這山間的一切,在這樣的房裡能盡收眼底。這兩套屋也是阿依木和尹山在設計階段時唯一有過不同意見的地方。阿依木並不看好這種高成本投入的套房,整個專案房量本就很少,這樣一間房蓋過了三間房的成本,而空房率怕是很高的,怎麼算都是給自己綁腳。但尹山堅持。
“這面窗我想放一架鋼琴。”尹山走到能正看雪山的那面玻璃牆對著小江比劃。
“這裡不是已經訂好了一個長形工作臺了嗎?你忘了?”小江一臉懵。
“換一下嘛。”
“你確定? ”
“嗯,確定,我找物流把廣州家裡的鋼琴拉過來。我已經量過尺寸了,擺上鋼琴後,旁邊再配上個短一點的工作臺或者其它,你幫我找找貨?”
“訂了的東西怕是退不了呢。況且,這效果……行吧,我看看怎麼弄。”
小江轉背給阿依木打起電話。
“老大,這個尹山真行,你猜怎麼著,都快收貨了,他來個變動,說要架個鋼琴到一間套房,原來你訂的一張長工作臺得退了,還得選個小臺子。你說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兩間房以後一準沒人住的,他還折騰來折騰去,都不知道以後得虧成啥樣。我都替他著急。”
這一通抱怨,阿依木聽了少見地炸了:“瞎說什麼呢,人家還沒開業你就虧來虧去的。品牌方我來搞定,貨能退,臺子我來選!”
尹山還在房間試看剛安裝好的燈,外面一聲“轟隆隆”,是老葉的哈雷聲,老葉回來了!
“嘖嘖嘖,過了個冬,這裡大變樣了嘛。”老葉取下大頭盔,兩腳一襯地,坐在車上四處瞅了瞅。看到從房裡跑出來的尹山,一臉同情樣:
“哎呀呀,你這也大變樣了嘛。這鬍子都沒功夫颳了?可憐啊。”
“少逗了,什麼時候回來的?”尹山開心啊。老葉就像猛劑,能瞬間給人注入暢快。
老葉不答,伸長脖子到處張望,故意喊:“阿依木,阿依木……”
“你這是做什麼?胡喊個啥?”
“阿依木呢?怎麼沒見著美女。”
“人家哪能在你一個工地上耗著。別無聊了。”尹山知道老葉存心鬧鬧。
“你怎麼搞的,我看你這專案都快完工了,你還沒把人給把住?”
“少廢話。快下車啊,我這房裡都快弄好了,我帶你看看。”
“不看了,不看了,阿依木不在,沒戲了,沒看頭。”老葉擺著頭,把頭盔重新戴上。
“喂,葉霽風,你什麼意思?這麼晃一下就走?”
“什麼葉霽風,請叫我曠野的風吧!我下午才來,剛落腳,首站就來了你這兒報個到,夠意思了啊!哎呀,好久沒和雷子飆過了,這山野的風,真是想死我了。”
轟的一聲,老葉騎著他的雷子就像一陣風,狂飆出一路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