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到山上
半下午的“葉飛”,被烈日照出一片冷清。屋頂雪水的滴落聲斷斷續續。陽光透過屋前那長長的、歪斜的隔離柵欄,造出了長長短短的影子,孤獨地排列在這雪地的遼闊間。有隻鷹時不時在上空滑翔,這是四周唯一的動靜。
年後“葉飛”是停業的,老葉說等五月份再開業。小汪走了已經有半個來月吧,他按先前計劃去了阿勒泰。古麗也等開業再上山了。
阿宏獨自留守。他剛在屋裡打了個盹,睡眼惺忪地跑出屋外晃了幾步,半眯住一隻眼,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又立馬縮起脖子避開這刺眼的光,挪著沉重的步子回了屋。他煩心吶!為了這貓兒吉姆。
狗子們還算平安,沒有闖禍,沒有跑丟,也沒有和野豬纏鬥。吉姆就沒那麼順利,無端端地病了。阿宏哪有照顧病貓兒的經驗,這幾日他束手無策,孤單又憂心。
進屋後他又看了看吉姆,一旁的水和貓食依然是丁點兒未動,小東西奄奄一息。沒轍了,他嘆了口氣,轉身進廚房做起下午餐,想著今晚就懶得動了,一個人無聊又無奈,不如早早鑽進被窩裡玩玩手機,管它外面是呼嘯的風,還是燦爛的星。
鐵鏟在大鍋裡來回翻炒花生米的鐺鐺聲,疊加這猛力油煙機的轟轟聲,是阿宏此時對抗孤單的抓手,他越鏟越來勁,想鏟除眼下這糟心的煩惱。
突然狗子們在外面吠叫。阿宏關上火,扔了鍋鏟就跑了出來,一看,是風塵僕僕的尹山!正被興奮蹦跳的狗子們追著轉。
“呀!呀!呀!尹山!你不是說後兩天到嗎?提前過來的?”阿宏剛剛還混沌不開的眼睛露出意外的驚喜。
“等到後天,吉姆就拖不起咯。吉姆在哪?”尹山摘下棒球帽,朝狗子們一揮,擺脫這熱情攻勢,進了門,一眼就看到了半蜷縮在沙發椅下的吉姆。
這可是平時揚著頭、高冷硬朗的吉姆,此時卻毫無生氣,癟癟的肚皮隨著呼吸上下微弱鼓動,眼睛也微眯著,都沒有力氣睜開眼看看來人是誰。這副樣子著實情況不妙。
“還沒吃飯吧?你先休息一會,我再去弄個菜。” 阿宏搓著手,這幾天的壓力終於有個口子釋放。
“先把藥給吉姆餵了吧。”
尹山脫了沖鋒衣外套,擼起黑色毛衣袖子,在揹包裡翻出止吐藥和益生菌,蹲下把可憐的小東西輕輕抱了起來。
“哎呦,都瘦成皮包骨了,這老葉要是看見了,估計他得心疼死。”
“可不是嘛,上午我給它喂點水,又吐了,東西是一點都吃不進了。”阿宏直擺頭。
兩個大男人,可能都沒想到有這麼一天會把一隻貓當嬰兒一樣,小心翼翼,一個抱著吉姆,一個把流質的止吐藥慢慢倒進它嘴裡。
“先觀察一下吧,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可以給它喂些清水了。”尹山把吉姆輕放到沙發椅上。現在也只能靠著寵物店的醫生的指引來操作了。
阿宏精神氣上來了,跑進廚房,一頓迅猛炒作,為尹山加上兩個菜。
吉姆喝進清水和益生菌後,效果還真是立竿見影,晚上就沒有再吐,求生慾望很強,給什麼都喝,明顯緩了過來,眼睛裡也開始有了安全感。
隔了一個多月沒在山上,尹山感到冷清中的孤單。倒不是不適應,是這次匆匆的伊寧行,他心裡失落了某些東西。給阿依木發了條資訊告訴這邊情況後,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氣,順著木棧道走了一段。
彎彎的月牙掛在雪山之顛,星河明晰到像是在觸手可摸之地。月光,星光,雪地的光,一道比一道清冷,清冷得令人清醒。這混沌的一天總算有個清朗的夜來收尾。
第二天一早,吉姆能吃點貓糧,還能爬起身緩緩走幾步,這可把阿宏高興壞了。
正好老葉打來電話,阿宏這才敢和老葉提這事。老葉嚷嚷著要尹山接電話。
“這阿宏要是早點告訴我,我也就打飛的跑過去了。”老葉說得可不誇張,吉姆跟了他五、六年,他真是把它當兒子一樣養。
“估計是腸胃上出了點問題,調調就好了。” 尹山把吉姆抱在手上,捏了捏它的耳朵。
“你這救了吉姆的命,要不讓吉姆認你做幹爹?”老葉又不正經。
“認我做老大還差不多,我可不想當爹。”
“那行,認你做大哥,我是它爹嘛。”……
兩人在電話裡又是一頓調侃嬉鬧。
掛完電話,阿宏徹底放鬆:“真虧了你啊,否則葉總得要了我的命。這麼多年,他一個人不容易啊,都是吉姆陪他。第一次交給我管,就整成這樣。”
“他一個人?”尹山停住了擼貓的手。
“哦,哦,瞧我光顧貓,咱倆的早餐還沒解決呢,等著,我去給你整點好東西。”
阿宏意識到自己多話了,趕緊岔開跑去了廚房。老葉的私事他最清楚,但跟隨老葉多年,他從不多嘴。
提前回山上,尹山沒有和阿麥爾一家說。看到突然出現的尹山,阿麥爾埋怨怎麼不通知他去接,但埋怨歸埋怨,高興是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