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生
阿麥爾從麻醉中醒來的,起初幾秒就像在一條漆黑的隧道裡,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嗡嗡的聲音。
他睜開了眼,努力辨認眼前的景象。
“這個醒了。” 旁邊的監護醫生告訴另外一個醫生。整個麻醉監護室有好幾個術後待醒來的病人。
“你還好嗎?能聽得到我說話嗎?告訴我你的名字。”監護醫生靠近阿麥爾問。
當確認阿麥爾意識恢複,指標正常,醫生溫和地說:“非常好。你的手術做完了,一切順利。”
麻醉下的瞬間沉睡,身體已涅槃重生。阿麥爾知道這不是夢,他已完成一場搏擊命運的手術。他的背部暫時麻木,無任何感覺,包括疼痛。他渴望麻木快點消失,等不及去感受背部的平坦。
術後最初幾天,阿麥爾得一直躺著,麻藥的作用逐漸消失,他開始感覺到背部的疼痛。但無論怎麼痛,他都無所謂,挺直站起來的那一刻,越來越近了。
“你先側躺垂直,然後把腳挪到地上,再用手襯住床,慢慢站起來。”術後第四天,阿麥爾試著站起來,阿芳教起他動作。這些天來,她就是這樣一次次起身,越來越順溜,已有經驗。
“慢慢來。”尹山幫阿麥爾側過身,然後扶著他的手臂,助力他坐了起來。
阿麥爾把重量慢慢加在腳上,緩緩站起。
多少人毫不在意、不值一提的挺直站立,對於阿麥爾來說,卻是重生。他挺直的不僅僅是脊柱,而是他的整個世界。
“阿麥爾,手術效果很好哇,你的背部很平坦,也變高了!”看著外觀明顯改善的阿麥爾,尹山十分高興。
“我想去找鏡子看看。” 阿麥爾此刻步子緩慢,心裡卻像奔跑的馬。
尹山扶他到衛生間的鏡子前。
原來和高大的尹山站在一起,他不及尹山的肩部,現在對比站在一側的尹山,已在肩部以上。肩部不平衡也沒那麼明顯了。
阿麥爾微微側身看向後背,那被自己嫌棄了無數次的醜陋包塊已消失不見。他挺直胸膛,舒展開來。從此,他的世界,已經擱下重重的殼,不必佝僂著。
他喜極而泣,側過面抹了一把眼淚,又轉回看向鏡中的尹山,眼神裡是道不盡的感激。
術後第十三天,阿麥爾已經能正常走路鍛煉,各項指標達到出院標準。
周教授來查房,叮囑起出院事項,鼓勵他回去後逐步增加運動,鍛煉好肌肉,一個月後拍片複查。
“一個月後來這裡找您複查嗎?”阿麥爾面露難色。
“哦,如果路途遙遠不方便,可以在你方便拍片的醫院拍好片,發我線上看診。”
“太謝謝您了。我現在這種狀態可以坐飛機嗎?”
“飛機暫時最好不要坐,不能太過顛簸,不能坐立太久,火車倒是可以,買那種臥鋪,適時躺臥。”
一旁的尹山知道,阿麥爾是想家了。
幾天前阿芳出院了,現在阿麥爾也在收拾東西出院了,小夢有一些落寞。因個體差異,她術後出院要比他晚幾天。阿麥爾把這段時間在病床上看的幾本書送給小夢,邀請小夢將來有機會去伊犁家裡做客。
出院後第二天,阿麥爾就向尹山表達了回家的想法。
“你這手術剛做不久,顛簸勞累不行,不急這幾天吧。”尹山不放心。
“我感覺沒有問題,醫生也說了,坐火車不影響。”
“你那是坐一趟火車的事嗎?到了烏魯木齊還得折騰。”
“我可以在烏魯木齊歇一晚。過幾天就是古爾邦節了,我想趕過節前回家。”
古爾邦節在新疆是團圓的重要節日,尹山能理解他想回家團聚的心情。
“實在急著回,那我送你吧!”
“不用。我已經聯系過阿依木了,她說她開車陪我爸爸來烏魯木齊接我,到時回伊犁,我就在她車上躺著,不礙事。放心好了。”阿麥爾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再佔用尹山的精力,這段時間以來,尹山為他所作的,他認為他是無以報答的,感恩不盡。
在阿麥爾的堅持下,兩人最終商定坐兩天後的火車到烏魯木齊,買了一張下臥票,可以隨時躺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