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半個小時到了後山腳,而後沿著一條馬道蜿蜒而入。
馬道的一側是山坡,山坡上開著漫山遍野的小黃花,坡頂上有著大片的雲杉林,另一側是比較陡峭的懸崖,懸崖底下是凹進去的一大片河谷草甸,滿河谷都是各色的野花,散落著兩、三間孤零零的舊木屋。雪山在他們身後,非常壯闊。
“我們走過這一段,就進森林了。”阿麥爾在後面說。
走過幾個彎道,他們穿過一片森林。清脆的馬蹄聲和林中溪流的潺潺流水聲交織在一起,在這片靜謐中顯得十分空靈。
出了森林,他們便到了後山山頂。
這裡是另一番意想不到的天地。山頂是一大塊平整的、布滿野花的草地,一側是高大的雪山,另一側西向望去,太陽在另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之上,照耀出一片金色的遼闊。
“我們在這玩會吧。” 跳下馬的阿朵斯奔向遠處,又一蹦一跳地跑了回來。他特別喜歡這裡,因為能看得更遠更遼闊。
四人在草地坐下,面對太陽所在的方向。太陽落山大概還有一、兩個小時,陽光已不再刺眼。馬兒們就此休息,悠閑地吃起花草來。
“真好啊,雪還沒融化,野花正盛,草也正綠。”尹山感嘆。
“你不拍照?”阿依木邊拍照,邊問他。
“這麼好的景,眼睛都看不過來了,被手機擋著多可惜。”尹山笑了笑。
“明白,沉浸式。”
“我們來比賽跑步吧?”阿朵斯坐不住,從草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推搡起阿麥爾。
阿麥爾看了看天邊,太陽準備褪去這一天的光色。
“不行,別瘋了,一會就得下山了,你看那日頭,差不多了,一會天黑下山就麻煩了。” 他拒絕了弟弟。
阿依木也起了身,又去捏拉阿朵斯的小臉:“想跑步啊,指不定都跑不過我呢!” 轉身跑開。
“討厭!怎麼老捏我的臉啊!男人的臉怎麼能給人捏!” 小阿朵斯嘴巴上忿忿不平,小腿兒卻無比歡快地追了上去。
一個跑,一個追,姐弟倆在草地上兜圈打鬧,哈哈大笑。
天黑前,四個人返程走入森林。
“唉,我還想看日落呢。你看這林子,全是樹,哪看得見太陽。”阿朵斯坐在馬上不停嘟囔,抱怨沒留在後山頂看日落。每一次來都沒有達成心願。
他們走出森林的瞬間,看到前方大片厚重的、橘紅色的積雲,堆在這粉橙色的上空,絢麗、濃烈的色彩,從頭頂一直延伸到天邊,暈染了大半邊天,沖擊著仰望的視線與心靈,阿朵斯剛剛的抱怨被這壯觀的奇麗一掃而光。
“太漂亮了,今天的晚霞真是絕了。”阿依木眼露驚喜。
那雲霞漸移漸小,漸變漸淡,直至消失不見時,他們走出了後山,到家天已黑。
阿依木留下一起晚餐。晚餐後她還要回村子。她暫住在那,這段時間正在設計蓋在村子裡的民宿。
巴特爾備了酒,邀請尹山一起喝點。阿迪娜也給阿依木倒了上了馬奶酒。
喝了些酒,巴特爾講起了他和尹想認識的經歷,講了尹想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回憶起那些畫面,他淚中帶笑。
“孩子,你知道嗎?我沒覺得他離去,他一直都在。我不悲傷,你也不要再悲傷。”巴特爾拿起酒杯,和尹山一飲而盡。
阿依木安靜地坐在尹山對面,很少說話,聽巴特爾講起的往事,見尹山一杯接一杯地喝,她能理解他失去父親的痛楚。
尹山醉意濃。這一年來,這個晚上,第一次,他睡得深沉,沒有夢。
以下圖片為作者旅居新疆時拍攝的六月份的伊犁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