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願
梅清寒睜開眼，發現自己回了寒夜城的宅院並不意外。
夜無冥靜靜地站在遠處，他不知道梅清寒到底緣何至此，不敢輕舉妄動刺激他。
梅清寒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身前那道人影擋住了去路，他渾身無力，又或許並不像在此處使用法術。“夜無冥，我的身份你不是已經清楚了嗎？我死不了”
“神明的宿命便是降魔救世”，他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可，你現在還分得清我是仙，還是魔嗎？”
如一道洪鐘撞進夜無冥的耳中，他難道知曉了自己的上古神身份？
梅清寒託著沉重的步子緩緩向外走，“不要再跟著我”
夜無冥擋在他身前，必須竭力壓制，才能不讓自己扯住眼前人，“給我一個理由”
梅清寒看著自己的指尖，纖細的脖頸微微垂著，整個人看起來如瓷般易碎，“因為痛苦”
夜無冥渾身一震，險些支撐不住挺直的脊背。
“我以為我此生匆匆，終有一人值得留在心間，原來也不過是自己先施了恩。”
他抬眼看他，“夜無冥，你不覺得我很可悲嗎？”，扯了扯嘴角，“從來沒有人因為我是我而愛我”
“就連你…”
夜無冥猛地打斷他的話，“不是！不是因為恩情！”
他緩了口氣，斟酌著言辭，“對不起，是我沒說清楚。在很早之前我心裡就有了你，甚至在我沒發覺之時”
他握住梅清寒的肩膀，顫聲道，“我曾想殺你，因為我知道我殺不了你。很多次，我的怨和恨相互拉扯，在你從未看我一時，我想你真狠心啊，我分明在你眼前，你可憐凡人，可憐生靈，可憐別人，可為何不肯可憐我”
“我恨極了你冷漠厭惡的目光，彷彿我有多十惡不赦。我想殺了你就好了，我靠近你時，你就不會讓我滾開”
“我生來身負魔氣，心底惡意叢生，現在我將我心裡最陰暗醜陋的角落攤開在你眼前，這便是我此前猶豫的原因了”
梅清寒愣住。
半晌他道，“夜無冥，你愛我什麼呢？”
“我為何不愛你？”
“我再找不出如你般特別的人了。你從出現在我生命中那一刻就刻在了我的心底，或許是從不忍開始，而後是心疼，直到愛上你的萬萬個瞬間，愛你的心善，愛你絕世無雙的相貌，愛你揮劍時排山倒海的氣勢，愛你的堅持，愛你的迷茫。浣花島你分明已經離開，卻仍要回去冰封魔獸，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心中的道義，瘋魔的不像話……”
他緩緩說著，從浣花島到姜水之畔，梅清寒聽著，心驚他將那樣多的瞬間都記在了心裡，在他自己意識到之前，已經入了夜無冥的心。
“你除魔卻要忍受痛苦，這是我曾絕不能理解的愚蠢，如今我卻心動於你作繭自縛的瘋狂，甚至那間密室你渾身染血時的頹敗，如今想起來卻只覺當時的你看起來好可憐”
“所以，請你不要妄自菲薄”
“我不知曉這是否是愛，但若是愛註定要用血和性命來明志，我願意的”
“我不願意”,梅清寒將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勸慰道“夜無冥，活下去吧”
夜無冥避開他的眼睛，“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將滄海月放在他手心，“或許於你而言，我並非最好，可這鐲子我只想給你”
梅清寒淚水氤氳，他最是知道此人骨子裡的傲氣，今日這番話何嘗不是因為愛他而自貶。
他嗓音嘶啞難當，“夜無冥，玉不比銅鐵，最是易碎”
他說的緩慢，似乎想要將自己的話一字一句都令對麵人聽明白，“我身邊危機重重，恐不慎就將這一番珍貴之物弄得支離破碎”
夜無冥凝視著他的眼，“母親曾對我道，待我成親之時，將它交予我心愛之人。”
梅清寒硬著他的目光，不肯退讓，“既是這般重要之物，更要慎重”
“那日我以為再見不到你了，我不想再等了。破碎又如何？至少我給過了”
梅清寒閉了閉眼，任由他將鐲子戴在自己的手上，驀然開口，“你的秘密是什麼？”，他看著他，“你會告訴我嗎？毫無保留的”
他垂落一滴淚，啞聲道，“你是不是也藏著一個令人痛苦的秘密？”
夜無冥眼睫猛地一顫。
他的神色落入了那雙寒山冷霧的眼中，梅清寒閉了閉眼，“夜無冥，你不明白嗎？”，目光落在他的心口，他艱澀道，“你我二人之間的牽扯、情誼註定如鏡花水月般易碎，而你我也註定痛苦”，自他懷揣著秘密離開倒懸天境的那時就註定了。
夜無冥心底發顫，但他也知道現在梅清寒並不好受。
“夜無冥，我此生雖為仙身，但七情六慾加身，也會不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