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走了過來,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如同一根潔白的羽毛悄悄落在了傑克的心口上,讓他躁動。露絲沒有猶豫,她解開了她睡袍的系繩,真絲質感的衣袍順著她白玉一般溫潤細膩的肩背上滑落,她大大方方展示著自己的美感,□□微笑著臥在傑克對面的沙發上,由著他觀察描繪她的身體,指導她的動作和姿態。”
“她對自由和愛的嚮往猶如她光潔的脖頸上唯一的飾品、那顆璀璨耀眼的海洋之心一般,純淨珍貴。”
沈時雨閉上眼睛,無論是從劇情、文字,還是含蓄與外放的情感表達,簡芷晴的旁白都做到了最好,她溫和的敘述如同暮春一場纏綿的晚風,沈時雨不止一次沉浸在這部電影堅定而真摯的情感裡。
“作畫時我臉紅心跳,這是我這一輩子最活色生香的時刻了。”
年邁的露絲在向後人訴說,駱衍緊盯著螢幕,誠然,這是他最贊同的一句話。
駱衍胸膛輕微起伏,偷偷瞥了一眼沈時雨。
他眼睛已經能看的差不多,做不到像學長似的真的閉著眼睛,如同盲人一樣去聽一部電影。所以,隨著劇情,他自然而然看到傑剋落筆之前緊張的喘息和上下滾動的喉結。
柔軟沙發上棕紅色頭發的豐腴少女,不知不覺變了模樣。
駱衍難以剋制想起濕漉漉的水汽,在他意外進入到客房的洗漱間、又陰差陽錯恢複視力的時刻,他看到的所有景象都像是疊了層白紗,如同在雲霧之中朦朧模糊,除了沈時雨光滑脊背上腰窩旁邊那點動人的朱紅色小痣。
我好像必須要撿起繪畫了。
這是駱衍在泰坦尼克號驚天一撞前,唯一的旖旎的想法。
緊著著,轟隆的碰撞聲連帶尖銳的哨聲齊齊刺破這寂靜的夜晚。
犯了經驗主義錯誤的船長誤判冰山體積,致使堅固的冰山一角劃破船體,迅速內湧的海水逐漸灌滿了五個水密艙,船頭開始下沉。
電影色彩遽然轉變,穠麗的夕陽被無盡的黑暗取代,氣氛如同開弓拉弦,從明快到嚴肅不過一剎之間。
人性的弱點在一場堪稱災難的事故面前暴露無遺,爭吵、推搡、算計攤開在明面上,說是你死我活也不為過。電影節奏相當快,每一幀畫面都似乎要把人間的善與惡聚攏起來,一起爆發,以攫取控制觀眾、聽眾的所有感官。
沈時雨聽著簡芷晴口中的生離死別、愛與割捨,與他曾經和父母妹妹一起在電影院中看電影的場景融合。
他記得心軟善良的母親眼睛紅彤彤的,父親攬著她,懷裡坐著害怕到捂住眼睛的妹妹,父親側著頭,低聲問年幼的自己:“時雨,怕不怕?”
泰坦尼克號船頭徹底下沉,近九百英尺的船身一半露在水面上,隨後,船隻堅不可摧的龍骨從中間崩裂,一艘船上的人徹底分隔兩端。
轟然倒塌的聲響如同大地裂開,時至今日,仍有回響。
“北大西洋的海水像冰塊一樣寒冷,浸濕身體時如同穿過了千萬根銀針,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帶走了幾個小時前的繁華與喧囂,只留下極致的死寂。”
“海面上,冷空氣是死神手裡的鐮刀,冰冷的刀鋒劃過每個漂浮著的人的脖頸,人的發絲上結著厚厚的冰霜,凍到已經沒有知覺的臉頰上透露死亡的氣息......”
沈時雨腦海空空,視覺被剝奪,聽覺解放了他的思維,北大西洋上的哭聲隱隱約約,穿過時光,落在一間幹淨的病房。
他只是,在哭聲裡想起父親蒼白幹枯的笑容。
“我沒有知覺了。”露絲道。
熒屏中傑克顫抖著手指,扶住露絲的臉笑著開口:“賭贏那張船票是我這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它讓我遇見了你,對此我一直感激不盡。”注2)
愛爾蘭錫哨是會和靈魂交流的風,即便到了影片的尾聲,沈時雨還怔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地傳來駱衍的聲音,他的情緒已然跳出了海難,明朗輕快彷彿能掃幹淨所有陰霾:“學長,我也一樣。”
沈時雨抬眸,不解地對上駱衍澄澈的目光。
他摘下眼鏡,指了指他那雙讓人過目難忘的眼睛,輕輕地笑:“遇見學長,我也一直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