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陛下喪期未過,不會隨意納妃的。”周全從未見這位主子煩惱的模樣,見她一向飛揚跳脫的眉眼沾上憂鬱,不由道:“太后脾『性』剛『性』,不若咱們躲著些,萬事自有陛下做主。”
“不躲,敵進我退,太后不會因為本公主示弱了便消減了厭惡。”師攸寧搖頭,想了想又囑咐道:“周公公,今日太后的為難我的事,你不要告訴陛下,疏不間親,我相信陛下會護著我,可為了喜歡的女子和親孃起齷齪,他必定也是會難受的。”
“老奴省得。”周公公低聲答應了,可眸中卻有幽暗的冷光閃過,他在明儀宮是和藹好說話的老太監,可在外頭可不是,決不會任由自己認定的主子受欺辱。
是夜,累了半日的師攸寧比平日上床還早些,瞪著眼睛看了大殿許久,等龍鳳冊告訴她周全往明德殿去了,才輕輕的呼了口氣。
受到的委屈沒有人知道,那可就白受了,她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周公公的一番真心,暗道,日後要對周公公更好些才是。
明德殿中燭火搖曳,年輕的君王面容愈加冷沉,弓身站在大殿內的周全話尚未停止:“……太后怒氣衝衝的離開了琳琅閣,老奴進去的時候公主跪在地上,起來的時候都有些站不穩,公主說太后要為陛下納妃,人選就在近日賞梅宴的閨秀中.,公主頂撞了兩句,便被斥責了。”
“擺駕明儀宮。”蕭引之道,隨即又停了腳步:“罷了,不要大張旗鼓。”
“陛下,您不能去!”周全攔在蕭引之面前。
“為何?”
“公主已經歇下了。”周全道,可他雖然低著頭,在眼前帝王重重壓迫的目光下腰身更加佝僂起來,最終噗通跪倒在地。
“說實話!”蕭引之冷冷道:“你知道朕為何在先帝去後獨獨留下你與李為伺候?正是因為你們二人忠心侍主,可如今若是欺瞞於朕,那這大內禁宮,也不必呆了!”
這話駭到的不止是周全,便是原本站在大殿角落裡伺候的李為也嚇的跪倒在地。
“老奴知錯。”周全額頭觸在冰涼的地上:“公主殿下嚴令奴才不得將今日的事稟報陛下,奴才心懷不忿這才回報,可陛下這一去,老奴在公主那裡,怕是呆不成了。”
“茵……,公主為何不讓朕知道?”蕭引之的態度和緩下來。
“公主說,疏不間親,還說,太后畢竟是陛下的孃親,不管怎麼做您都會傷神傷情,所以……所以不如不說。”周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蕭引之背在身後的手漸漸握成了拳,他感覺這拳頭是握在了自己的心上,攥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明儀殿與明德殿相隔不遠,那個小東西日日逮住點空子便在自己面前晃悠,因為她驕傲張揚的樣子從未變過,他一直以為她在這宮裡過的很好,他怎麼會這麼蠢,怎麼會以為她半點委屈都不曾受過。
大殿陷入了沉寂,跪在角落裡的李為偷偷抬眼去看,明黃『色』龍袍的帝王還很年輕,可在亮如白晝半的燭火照耀下,那張多數時候都沉靜如水的面容,此刻陰沉的似乎能滴出墨來。
半響後,他聽到陛下不可窺見絲毫情緒的問話:“這幾個月以來,公主過的如何,朕要聽實話,事無鉅細!”
可就是這樣刻板的聲音,李為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最後四個字,蕭引之一字一頓,下頜的肌肉緊繃著,堪堪抑制住他心底的痠痛。
有了這樣明確的指示,周全便不再隱瞞,當真將“事無鉅細”四個字貫徹了個十成十,往日太后無關痛癢的為難,在此刻七八件的往外一亮,當真將太后在後宮如何翻雲覆雨的手段擺在了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