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兩日也停了,不少村民沒趕在雪前辦年貨,這回天一放晴,也不管了是不是道上全是積雪,就都背了筐推了車的出門。
不過路雖是難走,可大夥兒臉上都是帶了笑的。
莊可卿被娘拘在家裡不給亂跑,索性無事,就真同這個年代的鄉間婦人一般,開始跟著秦蔓枝學著納鞋底、做衣服了。
“凌哥兒是你相公,怎好總穿了娘給做的衣服。”
秦蔓枝指點了莊可卿下針的角度,口中還頻頻數落著自家女兒的不是,“你這媳婦做的差了點。”
“娘,我曉得了,這不是正同您學著呢嘛。”
莊可卿唉聲嘆氣。
這針線活她是真不行,一坐就是坐半天,眼也花腰也疼,納鞋底子納的手指頭都腫了。
她是寧願在灶房待著,還能沒事琢磨點吃食,總比了窩在炕上搗鼓這個的好。
可都過年了,總得也要讓阿凌穿上身自己制的衣服才行。
沒得法子,她才耐著性子一針一線的,忙活了好幾日,才做出件長袍來。
阿凌年後要考試了,不好再穿短打,不像個讀書人的樣子。
“這就好了。”
收了最後一針,莊可卿揉了揉自己快要僵掉的脖子,長呼短嘆的說著這不是人做的活計。
秦蔓枝睨了女兒一眼,嘴裡數落著,一手接過衣服,幾下抖開細瞧。
這是件鴉青圓領長袍,中間薄薄一層夾棉內裡,針腳看著還算細密,對一個初學針線的人來說,只能說尚可。
“娘,我去喊阿凌來試試。”
莊可卿完成了件大工程,此時見著幾日的辛苦成就的這件衣服有模有樣,登時腰不酸眼手不疼了,心裡激動了很,不待秦蔓枝再說什麼,一把下炕,趿拉了鞋子就往外間跑。
沈凌在裡屋,他今日沒有動筆,只將前些時候默下的書和註釋筆記拿出來琢磨。
少年手中捧書,立於窗前,雙目微闔,胸中默唸,在聽到屋門傳來的小小動靜時微微側了身去。
“阿凌,快來試試!”
少女彎彎的眉眼出現在門邊,窄溜肩膀一縮,就進得門來,高舉了手中一件嶄新棉袍向沈凌獻寶。
“快看看合不合身!”
沈凌放下手中握著的書卷,上前一步,接下了那件鴉青色的袍子。
修長指尖撫及衣物,只覺細布觸感柔軟,夾棉輕盈溫暖,只細看之下針線走勢並不平穩,有些地方歪歪扭扭,但好在並不顯眼。
“你做的?”
他淡然的眼神突然柔軟了些許,唇角微勾,清冷嗓音中包含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不喜歡?”
莊可卿胸中忐忑,並不敢多看沈凌,定定的看著那雙捧了棉袍的手。她沒有注意到對方溫軟了的語調,只耳中聽到對方這樣問著,心下驀然升起些失落。
她也知自己手藝並不算好,可是,她盡力了呀。
少女的歡欣肉眼可見的萎靡下去,沈凌敏銳察覺。
“可兒做的,我都喜歡。”
他伸出右手,指尖微微用力,輕抬起少女纖巧的下顎,與他平視。
莊可卿驀的下撞進雙清澈幽淨的雙眼中,那澄澈的瞳孔裡倒映著自己茫然的表情,又淺淺透出絲溫和的暖意。
同以往那清冷淡漠的雙眸迥然不同。
沈凌如何不喜歡?如何不高興?
前養母周氏嫁妝豐厚,孃家生意興隆,手掌中饋,最是喜歡在吃穿上同人做比,故而年年入冬時節便裁就新衣,闔府上下非絲綢錦緞不穿,非金玉寶石不戴,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