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很安靜，除了微不可聞的呼吸，再沒有任何聲音。肖穎跪坐著抱著他的上身，蟬聲半坐著倚著她的胸口，不知這個動作維持了多久，兩人身體都麻木了也未察覺。
“這種折磨，持續了差不多一年。”
蟬聲繼續說：“一直到第二年，我記得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所有人都睡了。
“大雨就像瀑布一樣，嘩啦啦的一直打著窗戶，有些飛濺進了晾衣室來，在窗下的地板上積了一灘積水。天邊的閃電像一把刀一樣，要把天空劈開。噼噼啪啪，轟隆轟隆。
“他完事之後，站到那扇敞開的窗戶下抽菸，那是他的習慣。我穿好了衣服之後，一截一拐地走出了晾衣室。
“出了門，我轉身把門關上。門準備完全關上時，我透過門框與門還剩的一點裂縫看進去，黑暗中他的菸頭十分醒目，隨著他的吞吐，時亮時暗。閃電的光芒打在他的臉上，時隱時現。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腦海中生出了一個邪惡的念頭。”
肖穎擅長分析，從如今的結果來看，或許她猜到他那個邪惡的念頭是什麼了。
她沒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都到這個份上，再阻止也沒有意義了。
她側臉貼著他的頭頂，看著他手上的動作。
“那晚我沒有穿鞋，所以我又開啟了門一點點，側身走了進去，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我看著他的後背，恨極了，恨不得殺了他。
“我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於是我抬起手，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積蓄了這麼久以來的怨氣怒氣瞬間化為了力氣，手推向他的後腰，將他推了出去。
“可那時候我到底人小，就算用盡全部的力氣，也沒能將他整個人推出去。
“他只是上半身出去了而已，兩邊手抓著敞開的玻璃窗欞，懸在了空中。而腹部橫在窗臺上，下半身只脫離了地面一點點。
“他手中的煙掉了下去，正好此時一道閃電劈來，將他轉過頭來怒瞪我的一張臉照得猙獰可怕，彷彿是夜裡吃人的魔鬼。
“我當時嚇壞了，整個腦袋裡一片空白，愣愣的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怒得腳往後一踢，踢到了我的肚子上，將我踢倒在地。口中罵我小雜種，賤人，還有什麼...不記得了。
“我整個人跌倒在地，身上本來就有傷，這下子更疼了。但也因為疼，所以我的腦袋恢復了點意識。
“他抓著窗欞，暴雨打溼了他的頭髮和臉，正試圖落腳著地將上身收回來。口中恐嚇‘還不快扶我下來，看我一會怎麼收拾你，弄死你。’
“我一聽到他說要弄死我，不自覺又想到了每天晚上的折磨，彷彿地獄。而且有了今天這一遭之後，他只會變本加厲的對我，而我更加生不如死。
“於是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再次衝上去，將他要放到地面上的腳再次抬了起來，使勁渾身力氣的再次將他推了出去。”
這回輪到肖穎身子一抖了，這是......殺人啊！
他那時候那麼小...九歲。
她看向他的眼睛，依舊平靜。
身體貼著身體，蟬聲又豈會察覺不出她的變化。然而他什麼也不說，就當不知道。
他繼續說：“他在窗臺上掙扎，兩邊手緊抓著窗欞不敢放，兩腿使勁地踢我。回頭對我又瞪又罵。
“我被踢了一次次，摔了又爬起來，爬起來又摔。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要把他推出去，再也不能讓他進來。
“雷聲滾滾，閃電條條。就在最後一次我被他踢倒在地時，他整個人連帶著手抓的窗戶，一起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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