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向齋把茶杯倒滿水:“說點輕鬆的話吧,自從聽了玉花唱的小曲後,我對詩詞有了興趣。這小曲的詞是宋朝時叫柳永的人作的,小曲名叫《雨霖鈴》。”
一年青正聚精會神聽著,說玉花會唱小曲,馬上接話問:“玉花嬸子會唱小曲?”
另一個推了一把:“聽著,別打茬。”
喬向齋不在意地說:“不但會唱,唱得還好呢。《雨霖鈴》是一首抒寫離情別意的詞。你們都聽說過楊貴妃吧。《雨霖鈴》就是唐朝皇帝唐明皇,因為思念楊貴妃而作的曲,後人多以此為詞牌而和之。要說一個皇帝女人多了去了,為何思念一個妃子?也許不是思念,是追悔莫及。楊玉環長的好看,身材好,能歌善舞。說身材好,其實那時是以肥為美。皇帝喜歡這樣的妃子。唐玄宗就是唐明皇,名叫李隆基。他說:‘朕得楊貴妃,如得至寶也。’後人也有做詩的,說的是李隆基如何喜愛楊貴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承歡侍宴無閒暇,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就這麼喜歡的人,遇到安、史之亂也不喜歡了。安祿山以清君側,殺楊國忠為名反叛。多少年安逸打破,頓時朝野震動,李隆基嚇得魂飛魄散,帶著妃子倉皇出逃,到四川避難。哪知隨行人員早有怨言,有人一鼓動,到馬嵬坡就譁變。當兵的譁變可不好。上半年要不是當兵的因奉票貶值而譁變,咱這大帥還想不起來整誰。哈哈。譁變有內容,就是處死楊氏兄妹。逼得唐明皇為保自個不死,不要美人了,賜楊玉環縊死。愛情以悲劇收場。後來,走到一處斜谷,車馬行在棧道之上,恰值霪雨連綿,李隆基耳聞車馬鑾聲不斷,加上夜雨瀟瀟之聲,悲從中來。想起了楊貴妃,就和著鑾聲、雨聲,哼出一曲悲切的思念曲。以寄託對楊貴妃的思念。後來傳於世,為《雨霖鈴》詞牌。其實楊貴妃沒有權力慾望。不知為何,戰爭的罪過非要讓一個女人來承擔。那馮萃英是唱著小曲走的,還好,有朱國藩陪著。李隆基要是知道,一個草民對情解析得這麼透徹,估摸著也能陪著去。可惜了的,本是自個的兒媳,愛到非讓兒媳當老婆,卻沒給個好。你說這女人圖稀個啥?哎呀,說說咋還拐到這兒了。本想輕鬆點的,好像也挺沉重。不說了。”
喬向齋說到這兒,鄭慶義突然想起,當年做的自己和玉花結婚時稱杆折了的夢,是不是不祥之兆?念頭一閃,自己也覺得好笑,為什麼這麼想。鄭慶義苦笑搖搖頭。喬向齋見鄭慶義沒吱聲,馬上說:“寒山,看你的樣,是不是心裡一動?我說的意有所指。外邊風言風語說的不好聽,議論玉花的挺多。別光顧了生意,忘記關心玉花。皇帝咱比不了,有的是時間纏綿,不過,咱也得擠出點時間陪陪女人,她們要是舒心了,你也就安心了。啥事要是過了,指定也不好。對了,我籌備好錢了,當然是我自個兒的積蓄。現在出手是不是到時候的時候了。”
喬向齋舊事兒重提,好象是說笑,其實是個嚴肅的話題,他是在說鄭慶義冷落了玉花。玉花抽大煙,外面已經議論紛紛。雖說未了說了一句鄭慶義的口頭語:“到時候的時候”卻沒有引起笑意。
鄭慶義明白喬向齋的意思,自語說點輕鬆的,可是對鄭慶來說卻是非常沉重的事。鄭慶義感動地說:“向齋兄,此時此刻,我是無話可說。真是我的好大哥。現在出手,不但幫了我,到時候的時候,可以大大的賺上一筆。”可是話一出口,又轉到生意上來。
喬向齋也換了話題:“你這麼說,是不是大哥來過了?”
外面傳言很多,喬向齋怕的是鄭慶義因家庭問題,影響鄭慶義的判斷能力,一聽鄭慶義說話,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他也就放心了。鄭慶義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對,你倆是我最後的生力軍,我相信這次是贏定了。”
送走喬向齋後,吳善寶、朱瑞卿和林玉軒過來。三人對鄭慶義在取引所如此行為,也有耳聞。
朱瑞卿問:“今年新糧咋個收法?”
鄭慶義:“照常!”
吳善寶:“你不是想買實嗎?”
鄭慶義:“你吳老善懂個啥。只要有存的地場,新糧必須收。借錢也得收,要不收,會影響糧價的。”
吳善寶:“庫裡的大洋還有多少?”
鄭慶義:“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動它的。”鄭慶義沒有說具體數。
林玉軒疑問:“多少?透支了也沒動?”
鄭慶義口氣堅決地說:“我心裡有底就是我庫裡有硬通貨。官銀號那兒先透著,這也是個策略,富益永和益發合聯合出手,也有好戲看。要是我把硬通貨拿出來,那可就是黔驢技窮,最後一擊了。”
郭寶中進來,見吳善寶幾個大掌櫃:“吳掌櫃、朱掌櫃、林掌櫃,你們好。東家,買實的豆子都進庫了。發到埠頭有二百火車。天增長的人還問,高粱要合卯了,是不是也買實,他們好早點準備。太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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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慶義平靜地說:“還有兩月過年,你跟胡勒根說,剩下的豆餅都拉到中國街去餵豬,趁這兩個月搶點膘,到時候的時候,過年多分點豬肉。”
吳善寶:“這時候還想餵豬的小事兒。”
鄭慶義:“你說話就不在行,啥是小事,你不吃豬肉?事情還沒到結局,日子就不過了?該幹啥幹啥去。”
電話鈴聲響起,鄭慶義接起電話:“誰,啊——,小張啊。沒事。”
“鄭會長,你外地的人都來電話問,我替你答覆了,讓他們等待。也不知對不對。”
“做的對!再來電話,你就跟他們說,我沒事。到時候的時候,都回來過年,我這裡有肥豬肉等他們吃!今年過年,山珍海味我給你備雙份,好好犒勞你。”
“謝謝鄭掌櫃。”
放下電話,鄭慶義看看幾個大掌櫃,平靜地說:“事以至此,你們不要再說洩氣話了。提前合卯必賠無異。而且,賠的還多。寶中,你還常去取引所看看,不能掉以輕心。林老玉,麻煩你駐到錢鋪,對借錢的地戶做好工作。以後,地的事就由你管。挑幾個年青,預備當外櫃。朱老瑞做好收新糧的準備。你們去吧,我自個兒待會兒。”
都操心到了,這時才想起玉花。他馬上下樓,回到後院的住宅。雖說喬向齋的話震撼了鄭慶義的心靈,也促動了鄭慶義內心的痛。可一旦忙起生意來,一塊都忘了。他知道,喬向齋用意,是用《雨霖鈴》的故事告誡自己。
面對玉花確實感到愧疚。每天忙於生意,給玉花很少的關懷。這種關懷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因為對於物質,已經不是問題。對玉花來說,義和順櫃上就是自己的錢包,想要多少都行。可對於精神上的關懷,鄭慶義吝嗇得一點時間都沒有。
玉花抽大煙怕鄭慶義知道,總量偷偷的抽。常常把吸進的煙長時間憋氣,直到憋不住時,才慢慢地噴出。玉花聽人說,這種方法能不把煙氣散出去,大煙味能有所降低。可是,長時間的憋氣造成的危害更大。
玉花面目表情冷冰冰,她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憔悴面容,心裡糾結著孤單的痛。她渴望被愛,特別是鄭慶義的愛。可她的鄭慶義的愛只有物質的,極少精神的,讓非常的糾結。想著被贖出時的甜蜜,現在卻覺得甜蜜中帶有絲絲痛楚。沒有花前月下,更難得卿卿我我。原來嬌好的面容沒了,因抽大煙,隨之而來的是憔悴,玉花疑視著鏡子裡的自己,對沒了風韻不勝的傷感。慢慢地眼中流出了淚水,鏡子里人影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