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燒的很旺,於炎炎夏日之中散發著炙熱的溫度,似是遠勝天上烈陽,卻也不知能否溫暖潤玉心頭。
霖安依是無言,僅是站在潤玉身後,看著他那孤零零的背影。
紙錢燒完了,不多,卻也不知夠不夠。潤玉依是跪在墳前,不過卻是回首看向霖安,抽抽噠噠的問道:“我娘...真...真的走了嗎?”
霖安無言,似是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似是不知如何對潤玉去訴說這顯而易見的答案。
見霖安沉默不語,潤玉也只能轉過頭去,看著身前的墳墓哭哭啼啼、久久無言。
“對不起。”片刻沉默之後,霖安終是開口,倒也不曾對著潤玉開口,僅是側首...對著遠處河中的萬千荷花而言。
潤玉聞聲再回首,看著霖安不解而問:“為什麼要道歉?”
“如果不是我,你娘也不會死。”
“可這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若不是我去招惹是非,他們三個也不會懷恨在心。”
“可這與我孃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霖安不知如何回答潤玉,而潤玉也是不能理解,或者說到了此時此刻,潤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夠理解的僅是...三位大家公子似與霖安、梓嫻有著過節,而三位大家公子則是欺負了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孃親。
在潤玉看來,這本就是兩件事,而單純、天真的他,很難將這兩件事聯絡到一起。
潤玉不能理解霖安所說,而霖安卻也不知如何去說,更是不知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僅能走上前去與潤玉同跪墳前。不曾看向身旁的潤玉,僅是看著身前的墓碑,輕聲而言,鄭重而語,許下承諾道:“我一定會照顧好潤玉的,一定會的!”
潤玉側首,對著跪在身旁的霖安不解瞧看,顯然是不能理解霖安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霖安為何要這麼說,畢竟在他看來...“照顧”這個詞彙,應該用於孃親與孩子之間。
城外,兩個半大的少年跪在墳前,也不知人間是否真的有著美好。
城內,一個半大的少年獨立院落之中,覺得人間若是沒有美好,那麼便親手去創造。
遇安已經想好了,想好了如何才能讓此間眾生皆似水上蓮花、綻於同處,或者說是...如何才能讓此間眾生不再因高低貴賤而產生偏見與紛爭。
在遇安看來,只要此間眾生皆相同,那麼大家便可以其樂融融的生活於安穩之中。
倒也不曾有太大的舉動,僅是將自家院落中那老舊的柴門拆下並背在了背後,隨後便一步步走出了陰暗且冷清的浮淤巷,來到了時常繁華、喧囂的長街之上,亦是一步步走入了那熙攘的人群之中。
背後的柴門很大,於人潮之中難免會有磕磕碰碰,而受到磕碰的行人倒也不管遇安是有意還是無心,僅是透過對他叫罵,從而發洩著心中的不滿。
叫罵之聲並不動聽,但遇安卻也不曾介意,因為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此間所有人都會變成和善、有愛、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模樣。
於汙言穢語中繼續前行,前行雖慢、前路雖長、前路雖坎,卻無停駐之時,亦無躊躇之意。待至夕陽西山下,待至熙攘化冷清,迎來星月幕上懸,迎來寒夜無燈明,遇安即是來到了城中心沿湖的長街之上,且是將背後的柴門,放在了街路中央。
柴門老舊,正對著碧霄城的長街,背對著城中心的隱仙湖,呈現著孤零零的模樣。
辭別寒夜送星月,待至黎陽登高牆。
遇安已是消失在了長街之上,而那破舊的柴門,已是立在了碧霄城中心的街路之上。
柴門無依無靠,且是呈現著孤零零的模樣,卻是能夠立在地面之上,人推不倒、風來不搖,卻也不知是怪異還是神奇。
柴門就放置在長街中央,而街路上的百姓也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扇柴門,雖是有人好奇,卻也全然未當回事,僅是想著...是誰將這破破爛爛的柴門放在了這裡。
未過許久,即見一個穿著不沾富貴,模樣不稱俊俏,且是對著街路一旁正售賣飴糖的攤位滿目渴望的孩童走上前來。似是將柴門視做了玩耍之物,便開啟了柴門,於柴門的這一側,走到了柴門的另一側,且在一進一出後倒也不曾得見異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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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抬手,摸了摸莫名鼓起的懷中,竟是發現懷中多了一包飴糖。
四下瞧看,不知是何人贈予,卻是發現街路一旁售賣飴糖的商販,正呆呆傻傻的對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瞧看,隨後又是左瞧右看、打量四周,終是不知發生了什麼,僅是呈現出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孩童亦是迷茫,僅是於熙攘長街之上看著那與長街熙攘格格不入的老舊柴門,似是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敢確定心中所想,僅是轉身匆匆離去,似是打算將這飴糖、柴門之事告知家中的爹孃。
柴門就立在長街之上,搬不走、移不動,任誰至此,都可以從中走過。最初走過的是一個孩童,他得到了一包飴糖,而售賣飴糖的商販,則是莫名丟了一包飴糖,由此可見...柴門的均衡之處,並不是將兩者擁有的平均分配,而是給予走過柴門之人想要的,而柴門的均衡之處則是在於...任誰都可以從中走過,且在一定程度之上...得到自己想要的。
孩童的爹孃也是抱著好奇之心前來,於柴門之中走過的他們,身上倒也不曾多出什麼,不過待至歸家後方才發現...自家原本佔地僅有三十餘丈的老舊房屋,竟是化作了佔地百丈有餘的精緻宅邸,而家中本是老舊的傢俱不僅煥然一新,床榻之上更是多出了百兩錢銀。
孩童的爹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僅知住上大型宅邸與擁有萬貫家財是他們畢生的夢想,雖然眼前的景象與心中追求、盼望的夢想依舊相差甚遠,但也的的確確是發生了改變,可謂是夢想成真了...些許。
不曾感謝柴門,也未曾感謝那虛無縹緲的神靈,而是連忙出門而去,打算再一次於那柴門之中走過,希望自家的宅邸能夠更大一些,也是希望床榻之上的白銀能夠更多一些。但可惜的是,雖是反覆於柴門中走過,但家中的宅邸與榻上的白銀卻是依舊,沒有絲毫變化。而夫婦二人也是由此發現、得知,柴門只能走過一次,或者說只有在最初走過之時,才會實現人們心中的夢想。
柴門似乎能夠實現人們心中的夢想,這本該是一件值得宣揚之事,從而讓更多人實現心中的夢想。但...待至夜深人靜之時,卻是有著數位蒙面之人,手持斧頭、鐵錘、木鋸來到了長街之上、柴門之前,且於陰暗之中呈現著鬼鬼祟祟、見不得人的模樣。
這些人不似來自同處,也不似有著某種組織,但看上去卻像是有著相同的目的,因為來到柴門之前的他們,未經商議便紛紛揚起手中的斧、錘、鋸,對著那老舊且孤單的柴門劈、捶、鋸了起來。
柴門雖舊,亦於斧頭、鐵錘、木鋸的摧殘之下發出了砰砰的聲響,但也僅是發出了聲響,卻也未曾展露出絲毫動搖的模樣,亦是不曾留下絲毫破損的痕跡。也許是柴門堅強,也許是柴門神奇,但究竟為何不破不搖、不動不倒,也許只有柴門自己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