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滿足於農耕巷的生活,也許對你而言只要有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便好。但你是否想過,你的孩子是否願意與你一同在農耕巷中生活?也許你應該或多或少的感受到,這城裡百姓看待農耕巷百姓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是帶有一定的鄙夷。你告訴我,你可以不在意這些目光,你的孩子是否會在意?而你...又是否會在意你的孩子被這種滿載鄙夷的目光瞧看?”
霖安垂首,還是沉默不語。
“也許我們不該將財富與權利看的太過於重要,也不該讓它們左右我們的生活與模樣,但你要知道,‘擁有’與‘濫用’,實際上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逢娟依是微笑而言,看似始終在蠱惑霖安,但實則...縱是無言,霖安在日後成長的道路上,或多或少也會遇到逢娟所說的那些問題,且於客觀角度來說...擁有與濫用,的確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如果我同意,你...是否會放過他們?”霖安似是聽懂,也似未曾聽懂,但也不想過多的與逢娟去討論“財權”的問題,而是將問題的重心,轉移到了農耕巷百姓安危的問題之上。
“我很欣賞你的善良,因為它是真的善良,也正因為它是真實存於你心,方是此間最為寶貴的財富,這種財富不多,也正應了物以稀為貴這一概念。但我也希望你能夠體諒我的狠毒,因為有些事情必然要用狠毒的手段,方可完成。”逢娟感嘆而言,言辭之間略顯唏噓與惆悵,因世家出身而得見世間珍寶無數,因此亦是知曉...不是稱之為珍寶的事物才珍貴,而是珍貴的事物才能夠稱之為珍寶。
“為了杜絕逢家的潛在隱患?”霖安不蠢,亦是聽出了逢娟的婉拒之意,不過還是無法理解...對她而言僅是抬抬手的事,怎就這般困難。
“為了消除金陵城的潛在隱患。”逢娟似將霖安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不過卻是將逢家,改成了金陵城,似乎在這一刻...她遠比霖安考慮的更多。
“他們會威脅到逢家的地位?還是說...你懼怕他們會向你尋仇。”霖安傷勢有所好轉,亦是恢復了些許的力氣,卻也不曾對逢娟大打出手,僅是於不解中猜測而言。
“你知道嗎...我曾經擁有過一隻貓,也許它並不名貴,也僅僅是隨處可見的土貓,而且模樣不好看,性格也不夠溫順。可縱是如此,當年的我也很是疼愛它,甚至就像照顧我自己的孩子那般照顧著它。直到後來我開始接觸家中生意,並透過生意賺取到了許多錢銀,而賺到許多錢銀的我...便不再疼愛它了。因為在我看著無數錢銀的時候,我忽然想到...我可以利用這些錢銀去買上許多血統高貴、模樣可愛、性格溫順的貓,甚至是想到...擁有無數財富的我,理應去養名貴品種的貓才對。”逢娟依如長姐,對著霖安訴說起了自己的過往,且待說到此處更是側首,看著霖安笑言道:“你猜後來如何了?”
“你...又買了一隻貓?”霖安猜測。
“我...殺死了許多貓。”逢娟作答。
“為何?”霖安迷茫,僅是莫名想到...縱是不喜,送人便好,為何要殺掉?
“因為我永遠都不知滿足,每當我買來一隻新的,都會發現還有更好的,因此便會再去購買,從而於不經意間忘卻舊的。而這也就導致每一隻舊的都會缺乏照料,從而在不經意間被活活餓死,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問題的根本性原因,僅僅是因為我有了很多錢,而通俗一些來說便是...有錢作的。”逢娟笑言,似是言有深意,似是若有所指,但也絲毫不礙她嘲笑過往中自己那不負責任的愚蠢舉動。
霖安沉默,靜候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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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人們口中所說的強與弱,並不單指人們擁有力量的多與少,更多的則是體現於運用能力的方式。就像農耕巷的百姓,其實他們沒有做錯什麼,但隨著時間推移,體內這莫名而來的力量必然會被他們熟練掌握,而他們自然也就從農耕巷百姓,便成了擁有修為的修士。就像當初的我得到了無盡的財富那般,會放棄原有的,從而去追求更好的,且將這份追求,當做是一種理所應當。只不過此刻他們尚未找到揮霍的方式而已,或者說...尚未找到更好的那一隻“貓”而已,一旦找到,便會肆無忌憚、不擇手段的去追求。而在“肆無忌憚”與“不擇手段”這兩種概念之下,你覺得誰才是最痛苦的呢?是你想要保護的農耕巷百姓?還是他們所追求的那隻貓?還是說城內站在高處的權貴?或者是說站在最高處的...我?
人心善惡交織,善良有善良的用處,惡意有惡意發洩的方向,而對我來說,在他們找到發洩惡意的方向之前,將其徹底根除,才是一種正確的選擇。”
逢娟說了很多,也許知道霖安註定不會聽的太懂,因此便再度直言相告:“如果他們不死,終究會為城內百姓帶來禍患,你也許會覺得他們可憐,覺得他們需要保護,但你卻是不曾想過...於當前局勢之下,真正需要保護的是城內更多的百姓,而不單單是農耕巷的百姓。不過我也能夠理解你,因為你...始終都站在一個農耕巷百姓的位置與角度思考著問題。但是你不妨想上一想,如果你生活在農耕巷之外,金陵城尋常的大街小巷中,又會以怎樣的目光去看待那些...一夜之間便擁有了常人難及匹敵之力的...農耕巷百姓呢?”
“也許你會說...他們可以勸導,可以約束,可以合理並加以善待,但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不妨回想一下...十里長街之事,鴻樓炸響後城內百姓的態度,以及林梢稍加蠱惑後,他們做了些什麼呢?而真正殺死無數農耕巷百姓的人,究竟是我...還是他們自己內心中的貪婪呢?”
“如此說來...大家反倒要謝謝你...為金陵城所做的一切了?”霖安不解,也許逢娟說的有一定程度的道理,但仔細想想便知...她有什麼資格去做那些?又以一個怎樣的身份剝奪著農耕巷百姓的生命?
“你無需去感謝一個滿手血腥、內心骯髒之人。不過我還請你理解,如果你能站在我的位置,站在我的角度,經歷我所經歷的一切,你便會清楚的知道...我之所以會變成今日這幅模樣,整座金陵之中,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逢娟笑言,笑的也許不是那般美好,但笑的卻是格外的真實。
“也許那隻不過是你的主觀臆測,畢竟你臆測中的事,尚未發生在現實之中,而且我也始終認為,人性當中充斥著光輝,而這份光輝也註定不會讓你的臆測成為現實。”
“也許你的主觀意識當中充斥著太多的美好,而這份美好也很難讓你認清現實,我們不妨做個假設,而這個假設也無需建立在尋常百姓身上。我們就假設...這金陵城中有一百個權貴,而這一百個權貴則於一夜之間皆是得到了強大的修為,在你看來...這一百個權貴都會像你想象那般安分守己,一如既往的保持本色麼?”
霖安不語,因為在這一刻他很難將自己的想象當做一種現實,也很難將自己心中的美好當做假設的答案。
“五十個...不!十個...咱麼就當肆意揮霍力量之人,只有十個。那麼問題來了,你如何保證剩下的那九十個權貴,能夠全部挺身而出併成為正義的角色?用心中的善良去阻止那十個權貴的惡行?”
“十個...依舊是十個,咱們就當冷眼旁觀、事不關己之輩,只有十個。那麼問題又來了,你如何保證剩下的那八十個權貴,能夠不傷任何一位無辜百姓的前提下,將那十個散播惡行的權貴盡數阻止或斬殺呢?而身為修士的你,也應該很清楚,修士戰鬥波及之廣,絕非常人可控。”
“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刻,那些無辜百姓遭受慘死,難道就是理所應當之事麼?”
逢娟做了許多假設,但縱是假設,也是讓霖安啞口無言,而做過假設之後的逢娟則是再度開口道:“其實...我也沒有那般高尚,但我卻很是清楚,我逢家的財富從何而來!是從...安穩的秩序當中而來!也許你會覺得我狠毒,也許你會視我如蛇蠍,但那又能如何呢?在意平庸之人的看法,亦因平庸之人看法而改變的人,註定也會歸於平庸!”
“也許我們是同一類人,我們都不會因他人的看法、言辭乃至舉動,而改變自我心中的意志與信仰。就像此刻這般,我有我的意志,你有你的信仰,我不會為你的信仰而做出任何退讓,而你...也絕不會因我的三言兩語而放棄心中的善良!”
逢娟起身,亦於起身一瞬化作女帝,持鳳儀、邁傲步,不曾退讓半步,不曾躊躇絲毫、不曾迷茫寸縷,似勝人間帝王,挺立於霖安面前。
霖安起身,亦於起身一瞬化作少年,堅其意、守其念,雖是攜傷無數,卻也未曾展露絲毫畏懼、驚慌,似若蓬勃少年,挺立於逢娟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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