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已經到了觀音廟,走到三分之二時,便能看到滿山的桃花爭相開放,眼前景色引得與他們一路上來的年輕女孩聲顯“哇”的一聲讚歎。
粉色桃林,漫山遍野。
陳稚魚也看的歡喜,礙於身邊的男人,矜持的沒有提著裙子跑過去看花兒,走到這裡時腿就有些軟了,但看著眼前的景色,又恢復了些力氣,一口氣到觀音廟,頭上有了點薄汗,拿出帕子拭了下。
陸曜時不時就會看她一眼,見她微有薄汗,因爬山而微微喘息,撥出的氣打在面巾上盪出輕微的弧度,那雙眼卻亮的厲害,似乎是很喜歡這裡。
“南面桃花開的最好,也有廟裡提供的茶水點心,不若先過去歇息一會,再去廟裡求個平安符。”
陳稚魚點點頭:“甚好。”
便跟著他後面,往桃花開的最盛的地方去。
觀音山人來人往,他們去的一路上,因為人口較密,不得已便隔得近了些,這時候因為方才交談過,陳稚魚心裡稍微能接受了一些,卻沒察覺,她的靠近,令陸曜微微勾起唇角。
一路上來,就因她刻意地拉開距離而隱隱不快,只是那時在樓梯上,為防止踩踏事件,本就有人流限制,如今到了這兒來,到處是平地,人口也密了些,她再退也退不了多遠了。
南面有個很大的露臺,還設了輕紗,陸曜帶著她上去,露臺上的人較少,似乎是專供富人家賞歇的地方。
甫一坐下來,便有專人來上茶水點心,上茶來的是個年輕的小女孩,靠在陳稚魚這邊,一笑露出個甜甜的酒窩,道:“這是觀音山的桃花茶,還有桃花餅,貴人請用。”
陳稚魚回之一笑,方才上來觀察過,知曉這裡的小男孩小女孩們伺候茶水點心,便會收到辛苦錢,便準備從自己荷包裡拿錢,只是她這邊還沒有動作,陸曜早已給身邊的小廝使了眼神,那小廝忙掏了把銅錢給了小女孩,低聲道:“做得好,下去吧。”小女孩拿著賞錢朝她和旁邊的陸曜鞠了一躬,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陳稚魚微愣,看向陸曜,兩人坐在方形桌子的兩邊,桌子不大,兩人自然也離得近,她看過去時,才發覺陸曜不知已看了她多久,冷不丁的對上視線,陳稚魚心口一跳,默默移開眼去,本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嚥了回去。
陸曜看著她,道:“這裡的桃花餅都是現做的,你嚐嚐吧。”
此番坐了下來,又要吃東西,陳稚魚便打算把面巾取下來,都帶了一路了,出門時帶上也是表矜持裝裝相,如今要吃東西,她可不打算帶著吃,一是不方便,二是這樣有些過於做作了。
她要摘,田嬤嬤便上前去為她取下,面巾甫一取下來,她便感覺到對面的視線落在她臉上,本身沒覺得有什麼,被他這麼一看,略微有些不自然了。
陸曜自然是要好好看她,親眼所見了她,才知當初誇了那一嘴的畫師還是有水分的。
此女悄然,神姿靈動,畫師摹了她的形,卻未有半分她的神。
當初得知方舅舅僅憑一面就相中她來做陸家宗婦時,他還曾輕嗤荒唐,如今見了真人,似乎能明白方舅舅在給母親的信中為何對她多有褒揚,盡情誇讚。
雲麓山水果真名不虛傳,養出個絕色來。
莫名,心中一燙,陸曜端起茶杯,藉著飲茶掩下眼中的驚豔。
那道視線移開後,陳稚魚才拿起花餅食用,果然滿口清香,細而不膩。
她吃東西的樣子十分文雅,一塊餅不大,卻也吃的小口,舉止姿態,不像是寒門出身的。
“聽說你的規矩,是從小學過,你家倒是有遠見。”冷不丁的,陸曜說了這麼句。
他說這話其實並沒有別的意思,只道尋常人家教養孩子,大多是不會在女孩身上下這等功夫,許她學個手藝將來好嫁人便是,不會有人專門請人教養大戶人家才學的規矩。
但這話聽在陳稚魚耳裡便是有弦外之音了。
正如當初田嬤嬤摸清她的本事是一樣的感覺,陸公子此話,更像是譏諷她學了規矩,就是為了今日嫁高門。
或許,在旁人眼裡,都會覺得此番心機是為陸家而來,便是她清楚是因與方大人的約定交易,但說出去,誰會信?
倘若這番交易的物件是個不修邊幅、家境普通,或是年歲見老,身體有疾的,旁人或許會憐她是為承諾身不由己。
可眼前的陸公子,無論外貌體型,還是優渥的家世,怎麼看都是她佔便宜了,或許在陸公子眼裡,她也是那佔便宜之人,故而才說出這句話吧。
陸曜不知他的那句感嘆在這個女子心裡掀起了怎樣的風浪,只覺她坐直了身子,模樣不似方才那樣輕鬆愜意,正經道:“小時跟著的師父也曾是官家小姐,幼年跟著她學醫被教導了許多規矩,如今來京城也有十日,田嬤嬤隨侍左右經常會糾正一些禮儀體態,怕將來丟了臉面。”
陸曜啞然,方覺自己方才話中歧義,恐是令她誤會了。
正想說什麼,就見旁邊走來一丫鬟,模樣眼熟,在他們面前站定,道:“見過陸公子,我家小姐今日也來了觀音廟,就在那邊,還請公子一續。”
陸曜抬眼看去,便見一身湖藍的妙齡少女端坐在露臺的另一邊,此刻也遙遙看來,朝他舉杯示意,正是木家小姐木婉秋......
偶遇熟人,且找上門來了,陸曜下意識地回首看了眼陳稚魚,見她神色平靜,眼眸下垂,並沒什麼反應,難免有些不自在,道:“我過去打個招呼。”
此話一出,那來傳話的丫鬟眼神晦暗,悄聲打量了眼眼前的陌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