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舅母愣在了原地,外祖母反應極快,並沒有因為這場不平等的婚事喜悅,只拉著陳稚魚的手老淚縱橫哭叫:“我的兒,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孃啊!”
陳稚魚雙眸溼潤,外祖母年老,她不願她為這些事操心,只做了副輕鬆模樣,道這場婚事的種種好處,模樣爛漫,彷彿真心待嫁一般。
江舅母怔愣的看著她,不同意的話都到了嘴邊了,可一想到今日去獄中看到丈夫被打以後渾身是傷的模樣,這話就說不出口了。
事已如此,再反悔,只怕原本還有轉圜的餘地都要沒有了,這些日子家裡沒了頂樑柱,支撐著她的那口氣也就散了,她差點沒熬過去。
“是舅母沒本事。”最終,她只語氣艱難地說出這麼句話來。
陳稚魚直起身子,朝著舅母看過去,莞爾一笑:“舅母為我和阿弟做的已經夠多了,也該是我孝順舅父舅母了。”
這番話說的,江舅母無地自容,原來她什麼都知道,知道自己近些年來隱隱不喜,側過臉去垂淚不已。
這夜各懷傷感,擁夜難眠。
......
時光易逝,一晃便是半月。
陳志成被放出來了,一家人帶著乾淨的衣裳去接時,又碰上了一批戴著鐐銬被罰去做苦役的,聽說這些人是貪的不重的,而那些貪得不堪說,甚至有的涉及人命的,則被判斬首。
衙門前,哭暈了一眾家眷,江舅母在裡頭給丈夫換好衣裳扶著他出來時,正瞧見一婦衝陳稚魚衝過去,只見那婦人抓著陳稚魚的手,目眥欲裂的問:“你那天單獨見了通判大人,你們說了什麼,為什麼偏偏陳志成沒事!”
在場的人,都稍停了腳步,朝這處看來。
陳稚魚看著殷氏微微蹙眉,沉臉道:“我向大人陳情,僅此而已。”
“不可能!那天他趕了所有人,誰都沒見!偏見了你,誰知道你們做......”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疾步而來的江舅母一把拽開,惡狠狠地盯著她:“衙門面前,勸你不要信口開河,你是想吃板子嗎?”
這話給她提了個醒,眾目睽睽之下,她方才想說什麼,有心人是聽懂了,她欲要毀一個小姑娘的清白,同時也會扯上方通判,誹謗一個姑娘是口舌之爭,連累到地方官,那她是不想兩條腿兒好生的走著回去了。
殷氏警惕著沒有開口,但看陳志成被放出來,他們一家團聚,而自家那個卻不知情況,一時心中生惡:“浪蹄......”
“衙門面前,禁止喧譁!”
一陣高喝聲從門口傳來,吸引了眾人視線,只見吏目站在那裡,一雙冷眼掃視下來,朗聲道:“先前拜訪通判府,送了禮的,罪加一等,通判大人說,這些人家還要徹查!好叫諸位切記,受賄行賄、魚肉百姓是要命的!”
話音落下,原本怨氣十足盯著陳稚魚不放的殷氏頓時癱軟在地,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陳稚魚看了她一眼,拉住了想要啐她一口的舅母,一家人遠離了是非地。
被她拉走的江舅母一臉不忿:“賊婦人!非要好好啐她一口不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詆譭你,我…”
“舅母莫氣,相比起他們,我們已經很幸運了,她已到末路,多行不義必自斃,舅父出來了,她家的被判流放,如今還要再查下去,只怕是要不好了。”
這時,因傷而慢步走來的舅父才說:“她家經不起查,他們的事別沾邊,最近也不要和他們發生口角,女兒說得對,已入末路的人,何必逞口舌之快。”
又告誡了家人一番,因著新令下達,不知有多少人被從嚴處罰,哪怕有些只是開了小差的,因此也被殺雞儆猴了,而他能走著出來,已經是十分不易,此時還是不要太顯眼了。
說罷,一家人便要回去。
只是還未走開,那吏目追了上來,在陳稚魚面前站定。
吏目一抱拳,對陳稚魚道:“通判大人讓我來與姑娘說一聲,別忘了您答應過的事。”
陳稚魚微滯,隨後點頭應下。
那吏目又道:“還有,通判大人說,等過兩日,還要請您過府一續,另有交代。”
陳稚魚微愣,神色莫辨,京城那邊,是應了此事了?
胸口一陣悸動,不是激動,而是慌。
她也不是真的穩得住的,到底只有十六歲,面對這種大事,前頭裝的如何鎮定,此時也有些迷茫了。
一抬頭,對上舅父蹙眉不解的目光,更是喉頭一緊,莫名心虛。